王夫人已到宝钗那边,见宝玉神魂失所,心下着忙,便说袭人道:“你们忒不留意,二爷犯了病,也不来回我。”袭人道:“二爷的病本来是常有的,一时好,一时不好。每天到太太那边,仍旧存候去,原是好好儿的,今儿才发胡涂些。二奶奶正要来回太太,恐防太太说我们大惊小怪。”宝玉闻声王夫人说她们,内心一时明白,恐她们受委曲,便说道:“太太放心,我没甚么病,只是内心觉着有些闷闷的。”王夫人道:“你是有这病根子,早说了,好请大夫瞧瞧,吃两剂药好了不好?若再闹到头里丢了玉的时候似的,就费事了。”宝玉道:“太太不放心,便叫小我来瞧瞧,我就吃药。”王夫人便叫丫头传话出来请大夫。这一个心机都在宝玉身上,便将惜春的事忘了。迟了一回,大夫看了,服药。王夫人归去。
世人一见两个宝玉在这里,都来瞧看,说道:“真真奇事!名字同了也罢,如何边幅身材都是一样的。幸亏是我们宝玉穿孝,如果一样的衣服穿著,一时也认不出来。”内里紫鹃一时痴意发作,便想起黛玉来,内心说道:“可惜林女人死了,若不死时,就将那甄宝玉配了她,只怕也是情愿的。”正想着,只听得甄夫人道:“前日听得我们老爷返来讲,我们宝玉年纪也大了,求这里老爷留意一门婚事。”王夫人正爱甄宝玉,顺口便说道:“我也想要与公子作伐。我家有四个女人,那三个都不消说,死的死,嫁的嫁了。另有我们珍大侄儿的妹子,只是年纪太小几岁,恐怕难配。倒是我们大媳妇的两个堂妹子,生得人才划一,二女人呢,已经许了人家,三女人恰好与公子为配。过一天,我给公子作媒。但是她家的家计现在差些。”甄夫人道:“太太这话又客气了。现在我们家另有甚么?只怕人家嫌我们穷罢了。”王夫人道:“当今府上复又出了差,将来不但复古,必是比先前更要鼎盛起来。”甄夫人笑着道:“但愿依着太太的话更好。这么着就求太太作个保山。”甄宝玉听他们提及婚事,便告别出来。贾宝玉等只得陪着来到书房。见贾政已在那边,复又立谈几句。闻声甄家的人来回甄宝玉道:“太太要走了,请爷归去罢。”因而甄宝玉告别出来。贾政命宝玉、环、兰相送。不提。
一日,又当脱孝来家,王夫人切身又看宝玉,见宝美女事不醒,急得世人手足无措。一面哭着,一面奉告贾政说:“大夫回了,不肯下药,只好预备后事。”贾政感喟连连,只得亲身看视,见其风景公然不好,便又叫贾琏办去。贾琏不敢违拗,只得叫人摒挡。手头又短,正在难堪,只见一小我跑出去讲:“二爷,不好了!又有饥荒来了。”贾琏不知何事,这一唬非同小可,瞪着眼说道:“甚么事?”那小厮道:“门上来了一个和尚,手里拿着二爷的这块丢的玉,说要一万赏银。”贾琏照脸啐道:“我打量甚么事,如许镇静!前番那假的你不晓得么?就是真的,现在人要死了,要这玉做甚么!”小厮道:“主子也说了,那和尚说给他银子就好了。”又听着外头嚷出去讲:“这和尚撒泼,各自跑出去了,世人拦他拦不住。”贾琏道:“那边有如许怪事?你们还不快打出去呢!”正闹着,贾政闻声了,也没了主张了。里头又哭出来,说:“宝二爷不好了!”贾政益发焦急。只见那和尚嚷道:“要命拿银子来!”贾政俄然想起:“头里宝玉的病是和尚治好的,这会子和尚来,或者有救星。但是这玉倘或是真,他要起银子来,如何样呢?”想了一想:“临时不管他,果然人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