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话,只见紫鹃出去。宝玉笑道:“紫鹃,把你们的好茶倒碗我吃。”紫鹃道:“那里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袭人来。”黛玉道:“别理他,你先给我舀水去罢。”紫鹃笑道:“他是客,天然先倒了茶来再舀水去。”说着倒茶去了。宝玉笑道:“好丫头,‘若共你多情蜜斯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林黛玉顿时撂下脸来,说道:“二哥哥,你说甚么?”宝玉笑道:“我何尝说甚么。”黛玉便哭道:“现在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帐书,也来拿我讽刺儿。我成了爷们解闷的。”一面哭着,一面下床来,往外就走。宝玉不知要如何,心下慌了,忙赶上来,笑道:“好mm,我一时该死,你别奉告去!我再要敢,嘴上就长个疔,烂了舌头。”
正说着,只见袭人走来讲道:“快归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不觉打了个焦雷普通,也顾不得别的,仓猝返来穿衣服。出园来,只见茗烟在二门前等着,宝玉便问道:“是何为么?”茗烟道:“爷快出来罢,反恰是见去的,到那边就晓得了。”一面说,一面催着宝玉。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半夜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策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她们相互玩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她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了,以是不开门。因此又大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叮咛的,一概不准放人出去呢!”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大声问她,逗起气来,本身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本身家一样,到底是客边。现在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现在当真调皮,也觉败兴。”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恰是归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张。只听内里一阵笑语之声,谛听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林黛玉心中越策动了气,左思右想,俄然想起夙起的事来:“必然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不探听探听,就恼我到这步地步。你今儿不叫我出去,莫非明儿就不见面了!”越想越伤感,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