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宝玉一每天好起来,怕贾政再清算他,就叫来贾政的小厮头儿,叮咛:“一来打重了,宝玉还走不成路;二来他的星宿倒霉,祭了星,到八月才气出门。你们老爷叫他,就说我说的,不让他出来。”宝玉本来就懒得与士大夫来往,最讨厌穿戴号衣去应酬,得了贾母这话,除了迟早到贾母、王夫人房中问安,每天都在园中玩耍。宝钗等劝他,他反活力地辩驳:“好好的明净女子,也学得沽名钓誉。”世人再不劝他。只要黛玉从不提功名利禄,深受他佩服。
一行人来到贾母的上房,依辈分坐了。凤姐儿要来盘子,给宝玉挑了菜,莲叶汤也上来了。王夫人让玉钏儿送去,玉钏儿拿不了,恰好莺儿、喜儿来到,宝钗让莺儿跟玉钏儿送菜,留下来给宝玉打络子。二人来到怡红院,袭人等接过菜、汤,玉钏儿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宝玉让莺儿坐,莺儿说甚么也不敢坐,袭人等就领她到外间说话。宝玉问候玉钏儿母亲好,玉钏儿面带怒意,不睬他。他又是悲伤,又是忸捏,没话找话说。玉钏儿勉强答复几句。他又让玉钏儿把汤端过来,玉钏儿说从不喂人用饭。他说不是让她喂,只是行动不便,让她端过来本身吃。玉钏儿端过汤来,宝玉只吃一口,连嚷:“不好吃!”玉钏儿不信,宝玉说:“你尝尝就晓得了。”她果然尝一口,宝玉却笑着说:“这下好吃了。”玉钏儿才知宝玉的企图,偏不让他吃。
黛玉见了,不由恋慕起有父母的好处,早又珠泪满面。紫鹃走来,劝她归去吃药,她呛了几句。紫鹃又提示她花荫潮湿,她才跟紫鹃归去。廊上的鹦哥飞扑下来,叫:“雪雁,快掀帘子,女人来了!”黛玉骂道:“你作死了,扑我一头灰。”鹦哥飞回架上,长叹一声,学着黛玉的声音念叨:“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学得惟妙惟肖,把黛玉、紫鹃都逗笑了。
宝钗与黛玉来到王夫人房中,听到王夫人与凤姐儿筹议袭人的事。二人回到园中,黛玉要归去沐浴,宝钗单独来到怡红院。院中鸦雀无声,她进了屋,丫环们横三竖四地睡午觉。转过隔子,见宝玉睡着了,袭人坐在床沿上做针线,中间放一把犀角柄的麈尾拂尘。她笑着问:“这屋里哪会有苍蝇蚊子,拿蝇刷子赶甚么?”袭人说:“有一种小虫,能从纱眼里钻出去咬人。”宝钗说:“这虫是花内心生的,房前屋后都是花,这屋里又香,怪不得。”说着她看袭人手里的活,是个白绫里的兜肚,上面绣着鸳鸯戏荷花,问:“好光鲜的活!谁的?”袭人朝床上努努嘴,宝钗问:“这么大了还带这个?”“怕他夜里凉着肚子。他本不带,特地做都雅些,他就带了。”“亏你想得殷勤。”袭人说她做活时候长了,低得脖子酸痛,让宝钗坐一会儿,她出去转转。宝钗爱好这活,不留意坐在床沿上,接着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