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虽对内里的事心对劲足,但因尤氏犯了病,不能摒挡内事,一怕各位诰命夫人来了,礼数不周,惹人笑话;二怕丫头、媳妇不经心失职,偷懒躲滑;三怕各种人役趁乱偷东摸西。宝玉说:“这有甚么难处,我荐一小我给大哥,让她代理这一个月的事,管保安妥。”贾珍忙问:“是谁?”宝玉悄声一说,贾珍拉上宝玉,迫不及待地往上房去。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等远亲女眷正在说话,贾珍就要跪下存候。邢夫人见他身材不好,加上哀思过分,拄着拐杖,忙命宝玉搀住他,又命人挪椅子让他坐。他不肯落座,勉强笑着说:“侄儿有件事要求二位婶婶并大mm。”邢夫人等问:“甚么事?”贾珍说请凤姐儿代尤氏摒挡外务。邢夫人说:“她在你二婶家,问你二婶。”王夫人推让:“她一个小孩子,别闹笑话。”贾珍说:“婶子是怕大mm劳苦了?大mm从小就有定夺,现在在你们府里管家,越来越纯熟了。除了大mm,我是无人可求。婶子不看活人的面子,看死人的面子吧!”
这年年底,林如海身染重疾,写书来接黛玉归去。贾母心中哀伤,打发贾琏送她,仍要带返来。宝玉更是伤感,不忍别离,却因是林家父女情,不好禁止。贾琏清算好行李川资,择日登船南下,往扬州去了。
凤姐儿自贾琏走后,实在无趣,每到晚间,只与平儿谈笑几句就睡下。这天,二人计算着贾琏的路程,不知不觉已交半夜,平儿先睡熟了。她方睡眼矇眬,俄然秦氏走出去,笑着说:“婶婶,我本日走了,你也不送我。咱娘儿俩常日相好,我特来向婶婶道别。再有一件心愿,只能奉告婶婶。”凤姐儿说:“有甚么心愿,尽管托我就是。”秦氏说:“你是脂粉队里的豪杰,男人汉也比不上你。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说,‘登高必跌重。’我们家赫赫扬扬,将近百载,一旦乐极生悲,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话,岂不虚称诗书旧族了?”凤姐儿非常畏敬,问:“用甚么法儿能够永保无虞?”秦氏嘲笑着说:“自古荣辱周而复始,岂是人力能保的?只要在荣时筹划下衰时的退路,也可保全了。现在只要办好两件事,今后就好办了。”凤姐儿问:“甚么事?”秦氏说:“趁本日繁华,将祖茔四周多置田庄,祭奠供应之费可今后出,再把家塾设在这里,合族定下例规,今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赋税、祭奠供应之事。如此轮番,既无争竞,又无典卖诸弊;即便是犯下罪,别的财产可查抄入官,祭奠财产是不得查抄的。式微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既有退步,祭奠又可永继。很快又会有一件非常的丧事,真有烈火烹油、鲜花招锦之盛,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成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话。若不尽早预备,悔怨也晚了。”凤姐儿问:“有甚么丧事?”秦氏说:“天机不成泄漏,只是我与婶婶好,临别赠你两句话。”接着念叨: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贾珍尽情豪华,看了很多木料都不中意。薛蟠来吊丧,说是他们店有一副板,叫做樯木,做棺材万年不坏。原是一家亲王要的,因他开罪,就放在那边,也无人买得起。贾珍就让抬来看,帮底就有八寸厚,纹理如槟榔,气味如檀麝,敲击收回玉石声响。薛蟠说:“这木料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珍大哥随便赏几两人为就行了。”贾政劝贾珍不成用这类木料,贾珍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