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双眼睛,冷冷寒光毕现,虽则其人长身肃立,于万千兵士当中仿佛翩然飞鹤,于一众文臣当中好似塞外孤鹰,却还是不免让人生出难以靠近,难以订交之感。
腐败既过,已近暮春。周元笙与周仲莹入宫五六日,每天卯正自府中解缆,厥后伴随公主于皇极门右配房内接管尚宫讲课,一日下来,经义、礼节、本朝典章等等事无大小,也听得人头晕脑涨。一同陪侍的另有两位官家女孩,一名是户部尚书之女宋宜,另一名则是礼国公府的二蜜斯谢文姗。
待得那少年行至城楼下,太子已率众迎上前去,少年当即翻身上马,倒是不可大礼,一撩战袍对着太子单膝点地,拜倒下去。太子表示身边少詹事扶起少年,两边酬酢两句,一同把臂入得城门。
李锡玥讶异道,“六哥这么快便到了?父皇竟让东宫亲身去迎?好大的面子!”李锡珩转动手中玉指环,轻笑道,“他是朝廷功臣,甘州一役打得艰巨,博得标致,你没见这几日臣工们奖饰他的折子雪片似的飞进崇政殿,御前的奏疏都堆成小山,我不过是代天子迎我们的宁王班师,原该是孤的面子才是。”
李锡珩却不知周氏二女与慧锦曾有吵嘴,纯是路太重华殿来看看李锡玥。世人只见他头戴乌纱向上巾,身着红色盘龙公服,腰间系玉带銙,更显出脸孔秀美,玉树临风。李锡玥便问起,“五哥这会子做这般打扮,是要去见父皇?”李锡珩笑答,“才从崇政殿出来,父皇命我去东华门亲迎六弟班师,你要不要随我一道,去城楼上瞧瞧热烈?”
周元笙闻言,只应以淡淡一笑。到了唱名那日,李锡玥也未曾带着她们隐身内殿,宋宜天然也就没法窥得薛峥真容,只是前头动静传来,薛峥只中了一甲第三名,世人不免惊奇,唯有周元笙悄悄心道,想是薛峥文章做的锋芒过分,天子与臣工衡量利弊,也不便将那状元之位予他就是了。
世人都站起来,道了一声是。李锡玥拉住孙怀勖,猎奇道,“这回的名次是甚么,你悄悄的奉告我们,我们再不说出去的,可好?”孙怀勖但笑不语,倒是悄悄摆了摆首。李锡玥犹不甘心,围着他一个劲催问道,“只说前三名也不可么?”无法那孙怀勖倒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流露,世人没法,亦只得放他去了。
公主出行,身边靠近之人必定相随。周元笙跟着李锡玥一道登上东华门城楼,一起听她絮干脆叨,却也晓得了今次太子亲迎之人乃是天子第六子——宁王李锡琮,本年不过才十六。去岁入甘州平叛,不过一年的风景便扫平兵变,整肃西宁卫藩地,令天子天心大悦。
慧锦顿时怒极,待要反唇相讥几句,却终是有些害怕,只好嘲笑两声,在心中将周元笙重新到脚骂了一个遛够,方甩袖而去。
周仲莹等人走远,悄悄拽了拽周元笙衣袖,探听道,“姐姐?”见周元笙规复面色如常,又长叹一口气,道,“姐姐刚才的话好刻薄,却也获咎人呢,如果她不安美意添油加醋一番,怕是殿下会对姐姐心生不满,姐姐何必和如许人置气,俗话都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殿下身边的阿猫阿狗我们也得谨慎应对才是。”
孙怀勖向公主问了安,便将那叠文章置于案上,笑着解释道,“这是今次殿试的文章,皇上挑了几篇中意的,叫臣拿来给公主看看,此时名次已定,倒也无妨。皇上的意义,公主瞧过了,感觉哪篇立意文思好,能够奉告他,来日皇上得闲了再和公主会商。各位伴读也能够一并抒发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