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牵着驴子走到岸上,闷不吭声地跟在太史擎背面。从渡口到她家镇上不过十里地,步行不算很远,一起上都有行人,不免赶上几个熟悉之人,却愣是没认出来她,一则她换了一身新裙子,二则是她脸上的红点子。
“相公,我家就在这宝山镇,再往东南二十里地就是县城了,您嫌走得累了,无妨在镇上租个骡马车子,先脚到县城寻间酒楼安设。等我回一趟家安设了白叟,就去县城寻您,可好?”
“谁要求她,”太史擎甩了他一记冷眼,道:“吾从不求人。”
一起无话,船到了龙潭渡口,太阳还没有落山。
停船泊岸,几个海员分头抛下船锚搭上艞板,惹得渡口四周的船家和渡客们侧目几次,毕竟秦淮河下流少见如许标致的楼船画舫,该是在江宁上游才常见。
——这一群该死的赃官,往年不是只求财么,本年乱抓人干甚!
掉队十几步,太史擎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不见涓滴不测。倒是孺子一脸的恍然大悟,抬头看他,憋着小脸问道:“您早晓得会有这事儿?”
她也没同人打号召,就这么一起走回了镇上。叫她迷惑的是太史擎竟然认得路,一向走在她前面,到了镇子路口的青石牌坊底下他才站住脚,等着她过来。
太史擎翻开茶盏吹了吹,抬目睹她还愣着,不悦道:“坐下喝茶。”
“等她求吾吧。”太史擎眼中精光一闪,再分歧他废话。
吴茱儿内心悄悄叫苦,悔怨死了先前冲他嚷嚷,只求他不记这回事,不然他到衙门告她冲犯,她但是要当街挨板子的。
正赶上晚餐前烧火,家家户户飘起炊烟,外出劳作的男人们往家回,就在破桥头吴茱儿撞见了街坊徐木工,竟把对方吓了一跳——
吴茱儿站在船面上,早将箱笼和挑担都清算好了叫驴子驮着。等船停稳,她待要入外向船长人暂别归家,太史擎却换了一身打扮带着孺子走出来——
太史擎面无神采地看着她,叫人猜不出他是活力呢还是消火了。他问:“你家中另有甚么人?”
太史擎瞥他一眼,不置可否。落在孺子眼里却成了十恶不赦,抬起腿狠狠踩他一脚,伸着脖子肝火冲冲道:“院主说的一点儿没错,您就是个混账!”
吴茱儿见这孺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还是个矮冬瓜,一张包子脸,黑黑的眉毛,红红的面庞,梳着两把垂髻,笑露一口豁牙,叫人不忍心回绝他。
太史擎“嗯”了一声,算是承诺了,再看她露了笑容,腮上若隐若现一对酒窝,那张麻子脸也不是那么不堪,就不知她有甚么好欢畅的。
吴茱儿看呆了去,等人走到跟前,她才觉悟过来,心头突突直跳,赶紧叉手作揖,低声赔罪:“先前小女子多有获咎,万望相公大人不记小人过,谅解则个。”
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是将吴茱儿怀里那一叠银票看作了囊中之物。
吴茱儿面露难堪:“但是我家中阿爷阿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我不想叫他们晓得我吃了官司。”
因而两人就坐那儿喝茶,谁也不理睬谁了。孺子急地抓耳挠腮,几次偷偷冲少主使眼色,这位爷都当没瞥见。
吴茱儿耷拉下脑袋,乖乖地回身带路,太史擎翘起嘴角,抱臂跟上了。
眼下两人就在客堂里,太史擎坐着,她杵着。孺子在另一边窗子底下烹茶,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吴茱儿,面露怜悯。
太史擎冷脸道:“那你立即就把乐谱还我。”
果子:少主,您为何偶然自称‘吾’,偶然自称‘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