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罗纱窗滤来翡翠般的洁白阳光,西番莲花模样的鎏金熏笼内缓缓飘出几缕乳色清烟。皇后和顺垂首,手指细细理着领口上缀着的珠翠领针。那是银器砥砺的藤萝长春图样,繁密的银绞丝穿戴紫色宝石勾画出邃密的春叶紫藤头绪,原是她最喜好的款式,现在,却只感觉上头碎碎的珠玉射出细碎如针的炫光,一芒一芒戳得她眼仁儿生疼生疼的。斯须,皇后才感觉那疼痛劲儿缓了畴昔,暴露柔婉容色:“皇上的意义,臣妾晓得。是臣妾讲错了。原是夙起嘉嫔来存候,提了几句宫中异象。但怪力乱神之语,实不该出自臣妾口中。”
天子淡然一笑,很有几分得意之色,轩轩然若朝霞举:“百花当中,朕向来中意水仙,爱好其凌波之态,若洛水神仙。如果培植不当,难道损了湘妃意态。”
如懿寂静着任由思路展转,天子含着温意絮絮陈述:“朕晓得,海兰为了替朕生下永琪,吃尽了苦头。你与海兰姐妹情深,她的孩子与你的孩子无异。朕明白你们的辛苦,也心疼永琪这个孩子,以是六宫高低,都会因为永琪的出世而获得朕的犒赏。延禧宫更是得足足添上三倍。”
三宝晓得轻重,立即承诺着去了。叶心上来点了安眠香,劝道:“娴妃娘娘,小主的伤接生嬷嬷已经缝好,小主也睡了,您要不要也回宫歇一歇?”
这一句“庶子”,突然挑动了天子欢乐中的情肠,有如缕的悲愁伸展上他微垂的唇角,他情不自禁地握住皇后皓腻的手腕,切切道:“女儿也罢,庶子也罢。皇后,朕与你毕竟是要有个嫡子的。”
皇后忙欠身道:“昨夜本该去延禧宫守着愉嫔出产的,可爱主子们惫懒,见臣妾睡着,也不来唤醒臣妾。臣妾一夙起来听闻愉嫔母子安然,当真欢乐,想着皇上必定也欢畅得一夜未睡好,以是特地让小厨房早早炖上了一锅紫参乳鸽汤,给皇上补气提神。”
如懿一心悬在未醒的海兰身上,惊慌难定,一时那里顾得上天子要赐些甚么,便笑笑也过了:“皇后娘娘主持六宫,夙来以俭仆为上。皇上为此物煞操心血,臣妾领恩,只不敢过分糜费了。”
皇后本靠着填满了兰草蕙萝的沙金宝蓝起绒蒲桃锦靠枕,闻言忙欠身道:“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合宫民气浮动,臣妾不能不来禀报皇上。”
皇后穿了一身暗红绣百子玩耍图案刻丝缎袍,配着一色的镶嵌暗红圆珠玛瑙碎玉金累丝钿子,斜斜坠下一道粉白荧光的双喜珊瑚珍珠流苏,更加显得喜气盈盈。她端方地福了一福,满面含笑道:“恭喜皇上新得皇子。”
如何能歇呢?在冷宫冗长难度的光阴里,都是海兰醒着神等待着她;现在,也该她守着护着海兰了。如懿沉吟半晌,还是浅笑:“叶心,忙了一宿,你也累了。本宫让惢心去熬了止痛的汤药,等愉嫔醒了会给她喝。”
似是发觉她的不安,天子陪她的时候,较着多起来。好些时候,她在恶梦中醒来,在烛火微小的光芒下,望着床顶雕镂的繁华富丽的吉利图案,那些镂刻精美洒朱填金的青凤、莲花、藤萝、佛手、桃子、芍药,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然后,她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他的手臂,始终紧紧揽住她微微散着盗汗的身材,将本身的温度绵绵通报。他的手臂结实而有力,紧紧包抄她,即便在熟睡中也不松弛分毫。她昏昏沉甜睡去,又悸动不安醒来,始终被他裹在怀中,肉身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