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想起这几日境遇,不觉也有些蹙眉。乌拉那拉氏打量她神采,淡淡道:“如何?才进宫,名分尚不决,就波澜顿生了?”
心头的轰动乍然崛起,她被惊得后退几步,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低低道:“青樱不敢妄求皇后之位,只求皇上恩爱悠长,做个宠妃便可。”
寿康宫里静悄悄的。太妃们哭了很多日也尽累了,统统的昔年情义恩宠,跟着泪水,也都殆尽了。余下的日子,也是活在繁华影里,然后那是数得清的繁华,望不尽的深宫离离,孤单孤清。
前朝嫔妃们所住的寿康宫,温馨得如同活死人墓普通。哪怕是才十几二十岁的先帝遗妃们,也被灰尘淹没了,再没有了一丝生机。
乌拉那拉氏干脆地笑了一声,冷道:“我虽老了,你还年青,这才是最要紧的。”
青樱沉沉点头,“割开肉,掰开骨,我和姑母流着的血都是乌拉那拉氏的。”
乌拉那拉氏点头,“这话另有点出息。人云宫门深似海,安身艰巨。何况你又是我的侄女儿,要在后宫安身,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福姑姑脸上忧色更重,更兼了几分忿忿不平之色,“这儿是寿康宫,太妃太嫔们居住的处所。端庄您该住的慈宁宫,又轩亮又都丽,赛过这儿百倍。”
乌拉那拉氏略略点头,冷然道:“我所能教你的,只要这些了。败军之将的残言片语,你感觉有效就听,无用过耳即忘就是。时候不早,你走吧,惹人谛视标话,明朝或许就是死期了。”
乌拉那拉氏淡然道:“不必了,再见也是相互费事。”
乌拉那拉氏眼中精光一闪,终究暴露几分欣喜的神采,缓缓伸脱手扶起青樱,“要在后宫安身,恩宠、皇子,当然不成少。但是青樱,你要哑忍,更要狠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洁净利落,不留把柄。你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点点。你高一点点,大家都会妒忌你暗害你;但是当你比别人胜出更多,策划更远,那么除了屈就和钦慕,她们更会害怕,不敢再害你。”
青樱冷静半晌,沉声道:“固然都是妾室,但三阿哥偶然于我,只钟情先帝的瑛朱紫,才招来弥天大祸。未曾嫁给三阿哥,是我的运气。嫁给四阿哥,我也从未悔怨。”
阿箬大惊,“老主子她……”
福姑姑听到这一句,不觉举高了声音,“太后!”太后悄悄“唔”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安静无澜的古井,“甚么?”
乌拉那拉氏轻视地瞟她一眼,“这般无用,我是白搭了心机叫你来了。看来还是如畴前普通,心浮气躁,不成大器。”
青樱如有所悟,“姑母所言是无欲则刚?”
福姑姑笑道:“能吃几口也算是这柚子的福分了。”
青樱沉吟半晌,诚心望着乌拉那拉氏,“因为姑母与我,都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阿箬的声音压得极低,语不传六耳,“老主子身边另有一个宫女叫绣儿的,是老主子带进宫的亲信。她偷偷跑来奉告奴婢,说老主子不大好,必然要见您一面。”她见青樱神采沉重如欲雨的气候,仓猝劝道,“奴婢多嘴劝小主一句,不去也罢。”
殿中并没有点过量的烛火,积了油灰的烛台上几个蜡烛头狼狈地燃着,厨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灭去。借着一缕平淡月光照进,她辨认半晌,才认出阿谁坐在凤座上的身影,似足了她的姑母。
乌拉那拉氏道:“等你红颜迟暮,机心耗尽,你还能凭甚么去争宠?姑母问你,宠嬖是面子,权势是里子,你要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