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了一眼福珈，福珈忙上去扶住了和敬公主，小声地安慰着甚么。太后见天子端着茶盏的手凝在了半空中，微微摇了点头，伸手替天子取过茶盏，暖和道：“皇后病得凶恶，太医如许说也是道理当中，也唯有齐鲁如许服侍多年的人才敢直说。不管皇后景况如何，天子，得从速告诉外务府的人在京中将喜木筹办着，哪怕冲一冲也是好的。”
如懿淡淡含笑，余光所及之处，见站在最末的嬿婉神采略不安闲，便转过首只看着李玉传旨去了。
齐鲁从皇后殿内出来后，面色便灰扑扑的不太都雅，但见天子焦灼，忙回道：“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的水都已经控了出来。经微臣和几位太医诊脉，落水对娘娘凤体影响不深，但看娘娘脉象，乃是急怒攻心，心力交瘁之状，现在痰气上涌，已经迷了心窍。并且皇后娘娘的神态一向未曾复苏，说着甚么‘一报还一报’的话，只怕……只怕……”
嬿婉本就落在人后，缓缓步出船舱，但见凌云彻已守在船头，似是戍卫天子。她目不斜视，淡淡道：“恭喜，这么多年，终究进益了。”
太后听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道：“停手吧。说到底也是皇后让她们去取东西才没跟着的。常日这两个丫头都还算经心，还要留着服侍皇后的。”
海兰笑道：“真不相干！”
夹岸四周模糊有花香浮动，凌云彻闻得出，那是新开的桐花的气味。昔日里在故乡的时节，如许并不宝贵的花开得夹道都是。桐花万里丹山路，开也烂漫，落也缤纷。他是读过几年私塾的，笔墨上虽不高深，却也晓得些许。当时春日迟迟，老夫子便点头晃脑地念：“红千紫百何曾梦？压尾桐花也作尘。[出自宋朝杨万里的《过霸东石桥，桐花尽落》。全诗为：“老去能逢几个春？本年春事不关人。红千紫百何曾梦？压尾桐花也作尘。”
凌云彻一怔，旋即道：“桐世故腻却无色，涂上后不过好久就会干透，底子无迹可寻。若真是故意，那当真百密而无一疏。”
“你也感觉古怪？”如懿眸中一亮，唤过惢心，“你方才奉告本宫甚么，再说给凌侍卫听一遍。”
绿筠到底有些不放心，一双纤纤素手搭在窗扉上便想开启：“不如开窗看看，别是甚么人掉下去了吧？”
惢心恭声道：“是。奴婢发觉，皇后出错落水之处，有新刷桐油的陈迹。桐油防水，涂上也无可厚非，但也应当是船只下水前便涂抹好的。我们出巡改走水路那么久，才俄然涂上，岂不奇特？”
绿筠抚着胸口，笑逐颜开：“阿弥陀佛，那就好！方才吓得我……”她神采俄然一敛，又有些不安闲起来，“说到报应，七阿哥死了，皇后又成了这个模样。愉妃mm，不知怎的，我总想起当时永琏短命时的模样……”她的瞳人碌碌转动，非常不安，“二阿哥的死，到底是我们……”
齐鲁话未说完，和敬公主已经忍耐不住，哭泣着呵叱道：“你胡说甚么？皇额娘正值盛年，如何会油尽灯枯？清楚是你们医术不敷，才胡言乱语！”
三人谈笑着，看了看合上的六棱朱漆窗扇，自顾自闲谈去了。
天子焦心肠踱来踱去，烦恼道：“朕本与娴贵妃在赏画，因感觉风声略显喧闹，才传了乐班弹奏，谁知丝竹盈耳，竟未闻声皇后落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