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太后的福姑姑是经年的老嬷嬷了,忙笑道:“太后一贯是喜好这个汤的。但连日来为先帝哀思伤神,本就茶饭有趣。现在美味一过嘴,前面怕更吃不下了。”
青樱咬了咬唇,忙跪下磕了头道:“还请太后恕罪,臣妾一时有失,不想扳连了太后凤体。太后要惩罚臣妾都无怨无悔,但请太后保养身材,多进一些吧。”
琅亦道:“光是汤也罢了。笋片虽鲜嫩,但多食伤胃,于太后是不适宜的。”
太后回味半晌,“你们故意了。只是哀家喝着,这粥里有股淡淡的姜味,吃下去倒是暖胃,稍稍舒畅些。”
太后的午膳本是要回寿康宫顶用的。本朝的端方,新帝不能与先帝嫔妃同居东西六宫。以是先帝过世,仓猝将六宫中一众遗妃都挪去了寿康宫中安设。太后也暂居在寿康宫正殿,并未搬去本应由太后独居的慈宁宫中。而这一日,本是为先帝举哀的最后一日,太后不肯车辇劳动,甘心多些时候为先帝尽哀,便叮嘱了御膳房将午膳挪在了偏殿。
太后用膳的端方,一贯是先饮一碗汤。青樱见桌上用一道火腿鲜笋汤,乌黑笋片配着鲜红火腿,汤汁金灿,引得人很有胃口,便用盛了快意头银勺舀了一勺在碗中,又夹了笋片递到太后身前放下。
福姑姑微微蹙眉,轻声道:“主子娘娘,太后这几日胃口不好,顶多进一些熬得极薄的粥水,这么厚稠的粥,太后实在是没胃口吃。”
太后见琅奉侍在侧,不觉问:“二阿哥和三公主都还年幼,如何你不回宫照拂,还要留在这里服侍哀家?”
哭灵的日子固然乏倦,但真当本身是树在灵前的一枝烛台,或是被金丝细绳扎进了饿素白帷幔,光阴倒也过得快了很多。
琅端然一笑,“太后有所不知,臣妾为了能经心照拂好后宫诸事,按着祖宗端方,已经将二阿哥送去阿哥所由嬷嬷照拂了。”
青樱吓了一跳,忙跪下道:“臣妾只惦记取太后平日喜好,竟未发觉太后当下的胃口,实在是臣妾的不对了。”
待得太后走近了,青樱才敢昂首看她。畴前入宫相见,太后尚且是得宠的贵妃,虽丰年青的宁嫔与谦嫔厥后居上,到底也伴随先帝多年的可心人,老是脂光水腻的精美妆容,不见涓滴懒惰。现在细细打量去,到底光阴无情,伴着哀伤无声无息地爬过她的皮肤,在她眉梢眼角碾上了细细的陈迹。太后脂粉轻浮的容颜蕉萃暗淡,仿佛再好的丝缎,耐久了光阴,亦染上了轻黄的光阴陈迹,不复光亮光滑,只剩下脆薄易碎的谨慎。
因着先帝归天,太后的打扮也素净了很多。服丧的白袍底下露着银底缎子绣红色竹叶的素服,最平淡哀戚的色彩,袖口落着精美绵密的玄色并深青二色丝线捻了银线错丝绣的缠枝佛手花。散缀于发髻上的玉钿光彩光彩,更加衬得一把青丝里藏不住的白发如刺目标蓬草,一丝丝扎着人的眼睛。
太后喝了一口,微微点头,“论到汤饮,没有比上好的金华火腿配了笋片更吊美味的了。只是这汤鲜是鲜,笋片也做得嫩。只是美味都在前头了,背面的菜再好,总也感觉食之有趣了。”
过了辰时三刻,太妃们一一入殿,与新帝的嫔妃们摆列摆布两侧,戚戚举哀。殿中人虽多,但是一眼而去,皆是素服银器,白霜霜的一片哀色。仿佛再有灵魂的一小我,也成了那素色中薄弱的一点。不过半个时候,太后乌雅氏扶着福姑姑的手也过来了。因着连日举哀,太后的神采并太好。太后是先帝的熹贵妃,一贯深得宠嬖,养尊处优,于保养工夫上也非常经心,四十多岁的人,望之才如三十许人。现在太后因着表情哀伤,为着先帝过身悲伤得数日水米未进,整小我顿时干枯了很多。仿佛那红颜盛时,一朝就花叶伶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