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悄悄看青樱,只见她神采清冷如霜,脸上再无一点泪痕。天涯烟花残暴缤纷的光彩照太重重赤红宫墙,千回百转辉映在她脸上,愈显得她肤色如雪,沉寂如冰。

“委曲?”太后取了一片柚子拈在手中,“这片柚子如果被随便扔了出去烂在路边,那才叫委曲,现在你拿了斗彩蝶纹盘装着它,已经有了安身的处所,如何还叫委曲?”

福珈低缓了声音,沉吟着谨慎翼翼道:“这个福分,不是诞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后。”

太后缓缓抚动手上白银嵌翡翠粒团寿护甲:“这些话就是名正言顺了。但是天子内心是不是这么想,是不是念着哀家的抚养之恩,那就难说了。”

青樱被她的笑声激起一身颤栗,她细心打量着面前人,心下密匝匝地刺进无数的酸楚与感慨,低声道:“姑母,您见老了。这些年,叫您刻苦了。”

青樱冷静半晌,沉声道:“固然都是妾室,但三阿哥偶然于我,只钟情先帝的瑛朱紫,才招来弥天大祸。未曾嫁给三阿哥,是我的运气。嫁给四阿哥,我也从未悔怨。”

太后将柚子含在嘴里,渐渐吃了,方凝眸道:“福珈,哀家问你,这里是甚么处所?”

那是一个女人平生的泣血之言啊!

青樱被说中苦衷,更加低头。半晌,她抬开端来,大声道:“固然难,但青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心头的轰动乍然崛起,青樱被惊得后退几步,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低低道:“青樱不敢妄求皇后之位,只求皇上恩爱悠长,做个宠妃便可。”

她望着长街幽狭的墨色天空,极目了望,前朝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犹自热烈不凡,五颜六色的烟花残暴飞起在紫禁城无边无边的黑沉夜空里,全部夜空几近被照得亮如白天,连一轮明月亦黯然失容。不知哪儿来的一只寒鸦,怕是被灿艳的炊火惊着了,拍着乌沉沉的翅膀,呀呀地飞远了。

太后淡淡笑道:“难为你了,费这么大力量剥了,哀家又吃不上几口。”

乌拉那拉氏眼中精光一闪,终究暴露几分欣喜的神采,缓缓伸脱手扶起青樱:“要在后宫安身,恩宠,皇子,当然不成少。但是青樱,你要哑忍,更要狠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洁净利落,不留把柄。你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点点。你高一点点,大家都会妒忌你暗害你;但是当你比别人胜出更多,策划更远,那么除了屈就和钦慕,她们更会害怕,不敢再害你。”

可不是老了?当年乌拉那拉氏虽不算一等一的貌美,也是端然生华的六宫之主。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语气酸涩:“身在帝王家,议论情分,岂不成笑?”她见青樱只是不觉得然的模样,不觉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天然是不能明白的。也好,不明白总有不明白的好处,自发得安乐,何尝不也是一种安乐呢?只是青樱……从本日起,你可再不是王府的侧福晋了,皇宫深苑,又岂是戋戋一个王府可比?”

青樱想起弘历,只觉万般郁结都疏松开来,只余如蜜清甜:“皇上对我非常钟爱,三阿哥只视我如无物。情分轻重,青樱天然晓得辩白。”

乌拉那拉氏唇角扬起挖苦的笑意:“宠妃?除了具有宠嬖,另有甚么?宠妃最大的上风不过是得宠,一个女人,得宠过后得宠,只会生不如死。”乌拉那拉氏冷冷扫她两眼,“我们乌拉那拉氏如何会有你如许目光短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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