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庄带上门出去了。
冰冷的棺材里是业已生硬的蔺枚尸身。
“很有杀声,应是不远了罢。不过城外禁军见着烽烟,应当会很快进宫救驾的。”宋扬灵说着,冲槐庄使个眼色,表示她去外间守着。
宋扬灵却悄悄叹口气:“你还是不懂。你生在帝王家,我们身处宫廷当中。一举一动,一计一谋,争的是关乎天下百姓的大权。我连抄家灭族的仇恨都能放下,又怎会因为男女之情行此凶恶之事?”
“我待你的情义,一分一寸,你到底何曾放过心上?”
宋扬灵果断地点头:“不好!你不懂,我的抱负。”
一个个同床共枕的夜晚。蔺枚在她身边收回轻微的呼吸。她畏冷,锦被覆盖在身上,光滑而冰冷,只要蔺枚的身材是热的,像火炉普通。
谋逆大案连累甚广,兹事体大。无人敢建言,只等太后令下。
“出外看环境去了。约莫也是惊骇,躲起来了罢。你过来时环境如何?”
新皇即位,先帝葬礼,皆由太后宋扬灵一手筹划。数千人来往,有条不紊。红色帷幔,遮天蔽日。哭灵之声,响彻宫廷。
“我若本日不杀你,不知那一日,再来一个潘洪度,我的命就不保了。”她忍不住内心喟叹,如果平常伉俪,哪怕之间再多人缘纠葛,亦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罢。
“这是在做梦罢?”
殿内只得蔺枚一人。她便问:“几位大人呢?”
槐庄的神采已经全白了。高低牙关止不住地颤抖,却颤着声音道:“不……不怕……,皇后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宋扬灵不说话,只是面无神采,沉着而沉着地盯着蔺枚。
宋扬灵神采稳定,似毫无动容。
初时,血是热的。披发着浓厚的腥气,如同罪过本身的味道。
明知事情至此,统统顺利。可还是担忧,担忧涓滴不对就万劫不复。模糊中,仿佛还担忧,双手血腥,一身罪孽,如何消解?
她实在是想亲身脱手的。
可现在出去的明显不是槐庄。
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咚地跳。节制不住的,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
“陛下心不在朝政,不知其局面。你虽纵我理政,但我不甘心做你的傀儡,受制于你。潘洪度一党亦不甘心让我一个女子把持朝政。他要对于我,是设了好久的局。从赶走魏松,弹劾孟昱起,想折掉我的羽翼,再将我完整肃除。”
她拔出匕首。锋刃上的血迹尚未擦洁净,已经干结成黑褐色。
先帝蔺枚驾崩,才刚六岁的皇子由康即位。
蔺枚未曾在乎,只惦记取宋扬灵所说的城外禁军,跺着脚咬牙道:“待禁军进宫,朕必然要亲手成果了李忠老儿!”
他疼得受不了,只想找点甚么东西盖上去,仿佛压住了,就不疼了。
她俄然问:“本日陛下本来是作何筹算的呢?软禁我?还是要我的脑袋?”
按商定,孟昱此时也应进宫了罢。
她没见到他身上的血洞穴,不晓得他是如何带着谩骂与仇恨心不甘情不肯地阖上双目。身后,双手仍紧紧攥着拳头。分都分不开。
蔺枚喃喃:“你心上没有我……是不是孟昱!是不是因为他?!”他的眼中只剩凶光,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我们明天,拔刀相向,是因为,龙座上只坐得下一人!”
宋扬灵见到他最后一面时,他已被内侍装裹好。穿崭新的绛纱袍,戴通天冠,除面色如纸外,统统皆如生前。
他是该恨的。
她一惊,匕首当啷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