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识一闻声响动,立即站起来。两手在前行了一礼。他固然面带浅笑,眼中却有遮不住的焦灼,仓促道:“小侄倒是不知太子本日出宫。”
由康出宫前向宋扬灵告别。
东安郡王便是蔺楠和周君清的宗子蔺识,与沁柔、由康是自小一起长大。前些时宋扬灵册封其为东安郡王,准出宫建府。只因府邸尚在修建当中,是以仍住宫中。
退至门边,一眼瞥见身穿杏黄衫子的沁柔,好轻易压下去的心中异动蓦地又冲了出来。没想到埋了多年的苦衷就如许一朝戳破。蔺识额角上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她捏着一颗脆弱而柔嫩的心,放不回胸腔,亦没法让他收下。只能捧着,任它日晒雨淋。
沁柔想不到她一向如瞻仰星斗般瞻仰着的蔺识,却有着不成言说的自苦。但是,又何其荣幸!本来他不是内心没有她,他的统统躲避皆另有隐衷。
目光一撞,先前那些羞怯一忽儿都没了。两人不成节制地相视一笑,眼神和顺得能滴下水来。
沁柔刚随碧檀至廊下,闻声里头蔺识的声音。瞬息间,双泪长流。
——————
“够了!”宋扬灵神情一凛,肃容道:“你可知欺君乃大罪?沁柔夜闯宫禁在前,你罪犯欺君在后,你俩视朕为何人!”
“但是沁柔不一样,她是姑母长女。姑母自要为她则百里挑一的佳婿。小侄不堪为其良配,亦不肯姑母与沁柔是以失和。”
宋扬灵一笑:“你不是庸人,何必自扰?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圣明,那么此事孰是孰非我自有结论。你先归去罢。”
蔺识见宋扬灵发怒,耸然一惊,忙跪伏在地。他虽惊惧忧愁,心心念念却必然要免除沁柔罪恶,是以竭尽尽力稳住心神,解释道:“小侄不敢欺瞒陛下。小侄虽未与沁柔有约,但她夜闯宫门确因小侄而起。一应罪恶,小侄愿一力承担。”说着,便磕下头去。
宋扬灵笑道:“刚送由康出宫,叫你等了这一阵。”
蔺识叩首道:“小侄愿以项上人头包管,沁柔绝无半点不轨之心。小侄亦知,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小侄不敢讨情,但请陛下裁处,以儆效尤。”
蔺识非常惭愧:“小侄今早才得知。”话一出口就知不当,既然是他约沁柔前来,如何又今早才知沁柔被抓?随即拿话讳饰:“小侄本觉得沁柔践约,未曾想是……”
她也不再多说,亲身送行至辰渠门便回了宫。
蔺识像是就等着这一问似的,也不推让,忙不迭开口:“小侄本日是来请罪的。”说着就屈膝半跪下了。他低下头,声音沉稳而迟缓:“沁柔夜闯宫禁,是赴小侄之约。她幼年不知轻重,小侄长居宫中,明知宫规森严,是知法犯法。请陛下惩罚。”
宫里好久未有如许的事,碧檀和槐庄八卦得雀跃。
“你包管沁柔并无叵测用心,但是你二人供词却前后不一,你让朕如何信你?我看不若召她前来对证。”
蔺识坐在圈椅中。从侧面看去,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面庞非常沉寂。中间的高几上摆了一只雨过天青茶盏。已无烟气飘出。想是等了一阵子了。
但是,偏差了一步,就错了平生。
“夜闯宫门是极刑!”宋扬灵鲜少起火,只一扬眉,一冷声,已挟雷霆之势。
从谨慎翼翼地摸索,到直白地透露情意,她从未获得他涓滴回应。
蔺识面色一赧,忙到:“小侄昔日疏于问候,还请陛下恕罪。”
宋扬灵悄悄一笑:“你倒没有疏于,只不过来得不勤罢了。今儿来必是有甚么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