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一听就晓得是周婉玉——她舅家的表姐。她赶紧转头，灵巧地笑了一笑。
一到院中，便从速将木盆放下。两手齐齐抓着一角，用力举高，将污水倾倒出去。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从五更起床，打扫院子、浇花、擦拭，一向忙到现在没歇过。
“书韵局那边的扫洒今后后可都是你们的活了。”
隔着世人，周婉玉盯了宋扬灵一眼。
宋家五代为官，宋扬灵的爷爷更是官至宰辅。权势之盛，如日中天。只可惜，她爷爷归天得早，留下她父亲宋昭明一个儿子。
家中财物尽数抄走。奴婢或被发卖，或被斥逐。
以宋昭明为首的朝廷重臣，贪赃枉法，高低勾搭，结党营私。天子大怒，彻查到底。一代权臣，一个运营多年的宋党，被连根拔起。案件牵涉之广，上至京师，下至郡县，数百人被缉捕问案。
小黄门这才悻悻做罢。走前犹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她指着宫门外阿谁少年，声音锋利：“你不熟谙罢？！那是蔡州转运使孟家的公子！若不是受你家连累，他如何沦落至此？！”
深宫当中，长天老日，任何新奇事情都值得等候。
饶是小黄门底气足，还是不由心内一颤。正待发作，便闻声那头都都知大人一声咳嗽：“干甚么？端方能够渐渐教，来日方长得很。”
蔡姑姑闻言扫了一眼正拿着扫帚的宋扬灵，没说话，目光停顿了些时。世人也都随之将目光全落在宋扬灵身上。
世人不由一声感喟。平白无端多了活计，如何叫人不泄气？何况书韵局离这里甚远，走畴昔还得两柱香时候。就这一来一回便累得够呛。
宋扬灵心中一震。畴前在家时，她听她母亲提起过，说娘舅成心将表姐许给孟家公子。但孟家门庭高，是以还得她母亲从中调停。本来那就是曾得娘舅青睐的孟昱。
借着微光，宋扬灵瞥见她的双手被扫帚刺得发红，模糊作痒。之前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已经留了好几道疤。
另一个也说：“我还当那样的大师闺秀必是娇纵得很，没想到她倒是不怕苦的模样。”
此中一个身量高的——看上去总有十4、五了罢，闻声声响，立即走过来，挡在小黄门和那孩子之间，虽不说话，倒是瞋目而视。
世人一听悉悉索索地小声群情开了。
床那头有两个大些的宫女也没睡着，正悄声说话。
许是用力，又打扫得太久，现在双臂不自发地微微颤栗。
但是，未及论及婚嫁，两家却已分崩离析，赫赫扬扬的朝廷重臣，一夜之间，抄家放逐，树倒猢狲散。
大师都瞥见了，但也难出来帮宋扬灵打抱不平。周婉玉是宋扬灵的表姐，对她恶声恶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大师都是被罚入宫的，底子没有出息可言。谁也得不着谁的好，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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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宋扬灵最后一次瞥见她父亲。只是一个背影。穿纱衣，未戴冠。全然分歧于昔日的严肃。不久，即被杀头。
总算是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不过七日，她在掖庭见到了舅家女眷。之前对她奉承恭维的表姐妹，换做一腔痛恨。
宋扬灵却像甚么事情都没产生过一样，仍旧拿着扫帚出去扫地。傻子才会在这等些须小事上一较短长。
周婉玉随母亲、另有两个mm被没入掖庭。
她本年才十岁，身量未足。两只小手紧紧扒住木盆边沿，用力得青筋暴起。走路时还不免有点摇摇摆晃。
这一辈子，从红颜到白头，都难逃这四角宫廷，难逃杂役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