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另有太多变数。人证物证皆已落空,而其他与此相干的人必然不肯等闲开口。或者曾夫人到时候安排一个替死鬼出来担了统统罪名,岂不是前功尽弃?
越五日,魏松俄然仓促忙忙自勤政殿飞奔向凤銮宫,风撩起袍角,仪态全无。他等不及内侍通传,一口气跑到凤銮宫正殿门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扒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孟大哥……返来了……”一时焦急,畴前叫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
宋扬灵心急如焚,却在深宫当中,除了等待,唯有等待。
宋扬灵手里的绣品哗啦啦顺着桌案往下泄了一地。她没有当即站起来,右手放在紧紧握成拳,左手悄悄抚上去,忽而暴露一个极淡的笑容。眼里却似有光芒万丈。
“这个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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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蔺枚的调子都不由上扬了。
“请起。”宋扬灵的声音听上去清越,乃至有点欢畅。仿佛经年未见的故交重聚。
“但说无妨。”
曾夫人一出去,身后便有小黄门将统统门都关上了。殿中只要皇后一人,戴凤冠,着锦袍,坐于殿上。满室烛火,沉默而刺眼。不知为何,她感觉后背一凉。仿佛有千钧压力,彻骨而来。
曾夫人的神思却还腐败,并不钻进这个套中,立时廓清:“林长禄在外横行,我作为主母,天然有过。但若说是我为祸顺良,实是冤枉。”她上前一步,昂然道:“我晓得,孟将军此次去磁州是得皇后授意。我夫君疆场交战,于国有功。即便束缚下人不严,莫非陛下就全不念昔日军功么?岂不是叫天下朝臣寒心?!”
“末将另有一事。”
蔺枚听到此处才觉耸然一惊。他俄然想起当年他父皇蔺常为削曾纪武的军权如何费经心机。面色蓦地沉重,声音滴下来,仿佛在喃喃自语:“对,你不能动。”
“太夫人离乡早,我记得是十五岁罢。可另有一些白叟记得你,他们晓得你嫁给了曾将军,晓得你的长女乃当朝太后。他们以你为荣。但是他们又如何得知顺良现在的乱局是你一手形成?”
宋扬灵轻描淡写地扫了曾夫人一眼,并不搭茬,只说:“带着顺良府通判范诒徽手上的一本帐本。”
楚歌正方法命而去,只听宋扬灵又叮嘱:“你亲身去,不要让宫内任何人晓得。”
宋扬灵是陛下皇权背后的主导力量,而曾夫人是曾氏个人背后的核心。从未有人点破,而她们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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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个了,我们换桩旧事来讲说罢。”
他和她一样,披荆斩棘,浴血一起过来的。他们,不会倒下。
只听一阵极其藐小的脚步声:“皇后?”
宋扬灵接过来,一眼扫见熟谙不过的字体,只觉一阵奇特的安宁。
宋扬灵持续说:“李氏铁场、锻坊把持子长铁矿。去岁盐铁部榷铁支出两千万贯,磁州占三分之一。而磁州铁几近全数来自顺良一府。顺良府中,票据长县又占去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这李氏铁场摆布了五百至六百万贯的榷铁支出。而这李氏铁场实际上并不在李氏手中,其幕后仆人叫林长禄。”
“我还得回勤政殿。”
眼看了黑云垂垂淹没红光,便有小黄门出去通报:“秦国太夫人到。”
“未免打草惊蛇,请陛下千万莫同太后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