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对劲得眉毛都飞起来了,道:“小主别说,还真就是王钦了。外务府的嫁奁都备起来了,说皇上也晓得了。就等过了中秋就指婚呢。皇后宫里说了,莲心陪了她那么多年,要跟嫁半个女儿似的呢。”
时至隆冬,御花圃中凤尾森森,桐荫委地,阔大疏朗的梧桐与幽篁修竹蕴出清冷生静的宁谧。彼时落日西下,夜幕低垂,北地春归迟,但是曾经嫣紫粉白繁密欲垂的桐花亦大多开败,干枯在芳草萋萋之上,委谢了残红作尘。那样红千紫百的繁华也不过是春日里的梦一场,最后何尝不是满地冷落。如懿看着天涯升起了一颗一颗敞亮的星子,仿佛伸手可得,又那样远,远不成及。能握在手内心,唯有永璜小小的一双手。
纯嫔拿绢子按了按眼角,“mm现在也有了孩子,有甚么话我可很多来问问你,一起拿个主张。”
如懿倚着池边的白石雕栏坐下,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舒坦些了,内心的话也能够奉告母亲了。今儿为甚么不欢畅?”
如懿怔了半天,半晌才回过神道:“好好一个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纯嫔忧心忡忡地赶过来,在背面唤了一声,“娴妃娘娘……”
如懿见她神采不似平常,忙将地上的柳枝捡起递到永璜手中,叮嘱他乖乖玩耍。纯嫔仓促请了个安,便上前挽住如懿的手欲落下泪来。如懿忙低声道:“这是如何了?”
纯嫔脸上不敢暴露哭意来,只得擦了泪,低耳附在如懿身边道:“我恰是为这事悲伤呢。今儿午膳皇上是在我那儿用的,竟然提及永璋不太聪明。”她急得六神无主,“我的永璋如何会不聪明呢?”
惢心替永璜掸洁净衣裳,淡淡笑道:“没甚么可假惺惺的。阿箬姐姐要嫁个好人家,小主不能没小我服侍,奴婢被卖的时候就忘了故乡在那里了,恰好留下来服侍小主一辈子。”
阿箬笑着啐了一口,手里的灯笼也跟着闲逛悠的打转,“小主还不晓得皇后娘娘给她指了谁吧?”
惢心沉寂道:“奴婢不比阿箬姐姐好出身,只想一辈子守着小主,哪儿也不去。”
如懿内心微微一惊,嘴上却笑着说:“二阿哥才六岁,那么早就开蒙了么?”
因着永璜,天子来延禧宫的时候也比以往多了更多。隔上两三日,即便不在如懿处过夜,也必然是要来陪着一起用晚膳,趁便考问永璜的功课。连久未得幸的海兰,也因为一起扶养着永璜,晋位为朱紫。
阿箬看着她的背影,嘲笑连连。如懿便道:“你再如许嘲笑,夜枭的笑声都比不上你了,听着怪瘆人的。”
“在尚书房服侍的小栗子原是我宫里出去的人,本想早点打发他在尚书房服侍,今后我的永璋去尚书房读书也多小我照顾。没曾想我刚在甬道上碰到他,却听他说了这么件事。”她悄悄瞥一眼永璜,“大阿哥受委曲了吧?”
这一日永璜下了学便有些闷闷的,不似昔日般活泼,如懿当着很多人在也不便问他,待到用完了晚膳,便携了永璜往御花圃去。
莲心盈盈一笑,“我自有我要说的人,阿箬你又急甚么?反正说的不是你,你何必跟着吃这个心?”
如懿抚了抚鬓边微凉的鎏金流苏,笑着道:“你有这个心天然是好的,但女孩子不能不嫁人。哪怕是嫁得近些,嫁个侍卫或是太医,也是好的。”
如懿笑吟吟道:“本宫天然是万福金安。但是莲心,你如何不安了呢?”惢心手中的风灯照出莲心哭过的面庞,“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但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