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贵妃回到宫中仍不肯换下厚衣服,只是一味皱眉道:“还说入春了,走近殿里就寒浸浸的,一点和缓蔼也没有。”
如懿有些不美意义,便急着去拧她的嘴,“嘴如许坏,还甚么都懂!”
惢心有些狐疑,脸上却仍笑盈盈的,“大阿哥很想吃这个么?奴婢拿给大阿哥一些吧。”
大阿哥摇了点头,一脸不欢畅,两只眼睛却盯着点心盒子,目光有些贪婪,“这个是给三阿哥的,我能吃么?”他低低地嘟囔,“三弟甚么好吃的都有,吃也吃不完,我却甚么也没有。”
固然是三月初的气候了,慧贵妃还是穿戴二色金花开各处锦镶一斗珠的锦袄,那衣裳是用未出世的胎羊皮制成的,因卷毛如一粒粒珠子,故名“一斗珠”,穿在身上非常轻暖温和。贵妃见了她只是点点头,道:“几日不见你,气色更加好了。”
延禧宫里静悄悄的,阿箬带着宫人们轻手重脚地换上春日里用的珠绫帘子。如懿站在窗前赏玩外务府新送来的一盆玉石珊瑚花,听得惢心回禀,不觉转头道:“那么你见到大阿哥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主子们跟着?”
如懿晓得她一贯畏寒体弱,不由问:“宫里的太医不比外头的,太病院判齐鲁大人又是一等一的国手,贵妃娘娘的身子应当会很快见好的。”
如懿叹口气,“大阿哥也是不幸,才八岁的孩子,额娘死的早,没人看顾着,甚么也不全面。”
大阿哥垂下脸点点头,怯怯的仿佛不敢多言。惢心晓得不好再问,赶紧点点头往阿哥所去了。
惢心点头道:“大阿哥一小我从假山前面跑出来,身上衣衫都沾了泥灰,定是没有人跟着。”她细心想了想,“另有,奴婢记得大阿哥的衣领上沾了些油渍,这个时候还没到午膳,阿哥公主们的早膳平淡,不见油腥。这油渍必然是隔夜的。”
惢心笑道:“小主担忧这个做甚么。现在小主得皇上的宠嬖,迟早也会有个有福分的小阿哥的。”
惢心道:“奴婢一向听人提及,说阿哥所照顾大阿哥的主子对比顾皇后亲生的二阿哥的人还要足足多上一倍。或许大阿哥恶劣,也未可知。”
茉心不免有些对劲,“可不是!传闻皇上又升大人的官了呢。连宫里人都说,皇上管着全部江山,我们大人替皇上管着此中的一半呢。”
向来年幼的皇子出门,都是由七八个宫人跟着的。惢心看了看并没人跟着大阿哥,便问:“大阿哥,跟着您的人呢?”
慧贵妃固然欢畅,还是沉吟,“只是不晓得皇上肯不肯……”
到了养心殿前,一溜儿的寺人侍卫立在外头,王钦见了如懿的轿辇过来,便迎了上前,“主子给娴妃娘娘存候,娘娘万福金安。”
慧贵妃看了一眼,没好气道:“甚么卑贱玩意儿做的,现在也拿这个来对付本宫了。”
如懿笑道:“给皇上炖了燕窝,热热的恰好呢。”
慧贵妃目光一亮,喜道:“你是说大阿哥?那倒真是合适。只不过那孩子愣头愣脑的,不像是个机警的模样。”
如懿便道:“贵妃娘娘的气色也比前些日子红润多了。”
慧贵妃抚了抚本身的脸颊,倦倦一笑,“本宫还不是老模样,身上乏。倒劳烦你多服侍皇上了。”
大阿哥随口嗯了一声,抽着鼻子蹭到惢心跟前,盯着点心盒子道:“这是甚么?”
过了新年便是元宵,因是乾隆元年的好日子,每一日都是热热烈闹地过,百戏、杂技、歌舞,没有一日是断的。连浊音阁的戏曲,也是流水似的在宫苑的朱墙底下,在水墨青砖的裂缝里,在宫灯微朦的火光里,在曲院亭台的玉阑上四散开去。这才是宫里的日子,天家繁华不但是外人传闻里的斑斓堆砌,金玉光辉,而是那种戏文曲子里天上人间流水落花缓缓流淌似的沉寂。日子一点一点淌畴昔了,到了明日,还是那样花团锦簇,繁华是凋不尽的,也是望不到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