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固然担忧,嘴上却笑道:“中宫权益外移,一定是功德,也一定是好事。娘娘有太子在手,便甚么都不必怕了。”
嫔妃们辞职以后,太后便只留了天子和皇后往暖阁说话。
如懿蹙了蹙眉,“都给了她?那两件青哆罗呢的袍子一模一样的,她要来干甚么?”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沉沉入耳,“哀家疼你,却也不能不教诲你。皇后,你失之孔殷了。”
天子扬了扬嘴角算是笑,撤开皇后的手道:“既然如此,朕去看看海兰,皇后就歇着吧。”
福珈站在暖阁的小几边上,接太小宫女递来的香盒,亲身在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添了一匙檀香。她看着袅娜的烟雾在重重的锦纱帐间散开,便无声辞职了下去。
惢心眼圈微红,低低道:“奴婢不是小主的家生丫头,小主不必这么心疼奴婢。”
如懿得宠的势头便在此次的因祸得福以后垂垂地露了出来,比起贵妃的宠遇深重,如懿天然是不如的,但是天子隔上三五天便来看她一回,也是细水长流的恩遇。连带着延禧宫的宫人走到长街上,胸也挺起来了,头也举高了,再不是面前那低眉低眼的模样。
皇后盈盈望着天子的眼睛,直视着她,“臣妾是如许的人么?不过是想六宫雨露均沾罢了。”
皇后身上一凛,只感觉后颈里一凉,清楚是有盗汗逼迫而出。这但是夏季啊,滴水成冰的夏季,她竟然沁出了汗珠。她只得道:“臣妾恭听皇额娘教诲。”
皇后嘲笑道:“娴妃天然嫌隙最大,但别人也不能说没有了。原觉得后宫里平静些了,略不留意对着你笑的都能龇出牙来冷不丁背后咬你一口。”
太后长叹一声,“你是感觉哀家不该争这些?”
大阿哥的乳母忙道,“大阿哥年前一个月就一向没胃口,又贪玩,一个没瞥见就窜到雪地里去了,着了两场风寒。”
皇后恭谨道:“是。”
素心担忧道:“那娘娘如何筹算?”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八,天子留在皇后宫里用了腊八粥,便与皇后在暖阁里说话。皇后将外务府的账簿递过道:“这是这个月后宫的用度,皇上看一眼,臣妾也算有交代了。”
莲心笑道:“也是。她们越爱娇争宠,越显得娘娘沉稳大气,不事豪华,才是六宫之主的风采。”
太后微微闭眼,仿佛是嗅着殿内檀香沉郁的气味。那香味本是最埋头的,但是皇后腔子里的一颗心却扑棱棱跳着,像被束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鸽子。她抬眼看着太后,她略显年青却稳如盘石的面孔在渺渺升起的卷烟间显得格外昏黄而渺远。仿佛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古刹里参拜,那样高大寂静的佛像,在鲜花簇拥、卷烟环绕当中,老是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因此心生畏敬,不得不虔诚参拜。
皇后淡淡一笑,“是啊,要本宫落得安逸,本宫就安逸半晌吧。再有甚么事儿,也不是本宫这个六宫之主的任务了。”
皇后“喀”地折下连珠瓶中的一枝梅花,“至于皇太后要本宫旬日回话,本宫就回吧。后宫里能有多少了不得的大事,皇太后爱听闲话,本宫就渐渐说给她听。可有一句话,皇太后说的是对的。”
皇后恭谨答了句“是”,“如果皇上感觉茶味太贫寒,臣妾让人再换一盏八宝茶来。”
天子便道:“你没有经历,皇额娘却有。”他含着笑意看向太后,“皇额娘,后宫的事,还劳您多指导着。有您点拨,皇后又生性宽和贤惠,她会做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