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唤道:“姑母。”
青樱排闼沉重的雕花红漆大门,宫室里立即披收回一股久未补葺打扫的灰尘气味,呛得她掩住了口鼻。
她游移半晌,踏着满地月色悄悄走进。身后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鸽子,像是腾跃着的红色幽灵,只顾着贪吃,并不在乎她的到来。乃至,连一丝扑棱也没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们才更像这景仁宫的仆人。
青樱转动手指上的珐琅猫眼晶护甲,那猫眼晶上莹白的流光一漾,像是踌躇不定的一份心机。青樱游移着问:“如何?”
太后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是了。太妃太嫔们住的处所,用是天然是太妃们该用的东西。”
东一长街的绝顶,过了景仁门,往石影壁内一转,就是景仁宫。角门边早有宫女候着,见她来了也只是一声不问,开了角门由她出来。阿箬天然是被留在外头了。青樱走进阔朗的院中,看着满壁熟谙的龙凤和玺彩画,眼中不由一热。
福珈听到这一句,不觉举高了声音,“太后!”太后悄悄“唔”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安静无澜的古井,“甚么?”
福珈垂下脸,迟疑道:“先帝驾崩,皇上刚即位,外头的事千头万绪,皇上已经两日没来存候了。哪怕是来了,皇上要不提,莫非我们就僵在这儿。”
太后将柚子含在嘴里,渐渐吃了,方凝眸道:“福珈,哀家问你,这里是甚么处所?”
福珈垂着脸站着,虽是一脸恭敬,却也未免染上了担忧之色,“太后,这柚子原该装在太后所用的斗彩凤纹盘里的,现在姑息在这里,统统未能保全,只能临时用太妃们用的蝶纹盘姑息,可不是委曲了?”
前朝嫔妃们所住的寿康宫,温馨得如同活死人墓普通。哪怕是才十几二十岁的先帝遗妃们,也被灰尘淹没了,再没有了一丝生机。
如许痴想着,殿门被轻巧推开,阿箬肥胖的身子一闪出去,轻灵得唯见青绿色的裙裾如荷叶轻卷。她悄声出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青樱神采冷了又冷,强自平静道:“谁奉告你的?”
阿箬的声音压得极低,语不传六耳,“老主子身边另有一个宫女叫绣儿的,是老主子带进宫的亲信。她偷偷跑来奉告奴婢,说老主子不大好,必然要见您一面。”她见青樱神采沉重如欲雨的气候,仓猝劝道:“奴婢多嘴劝小主一句,不去也罢。”
青樱沉沉点头,“割开肉,掰开骨,我和姑母流着的血都是乌拉那拉氏的。”
十三年玄月己亥,上即位于太和殿,以来岁为乾隆元年。――《清史稿 高宗本纪》
太后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垂下的腥红烛泪,“天子宫里头的人虽未几,但从潜邸里一个个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儿似的。总有一个聪明聪明的,比别人警省的,晓得如何去做了。哀家没有亲生儿子当天子,没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连天子的孝心尊敬,后宫的权益一并没有了,那才是甚么都没有了。”
太后摸了摸本身的脸颊,“也是。一下子就成了太后了。天子即位,哀家的心机也定了。本日看着天子似模似样,大典上一丝不错,哀家真是欣喜。只是倒也不感觉困,想是日短夜长,这长夜漫漫的,有的睡呢。”
福珈脸上忧色更重,更兼了几分忿忿不平之色,“这儿是寿康宫,太妃太嫔们居住的处所。端庄您该住的慈宁宫,又轩亮又都丽,赛过这儿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