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晞月卧病,天子固然常常派人安抚犒赏,却再未踏足过咸福宫。
天子郁郁不乐,只摩挲着一枚外头新贡的粉色珊瑚扳指。那珊瑚是浓淡适宜的粉色,如婴儿绯红的面孔,极是喜人,因号“婴儿面”。天子顺手撂给李玉:“这个赐给纯妃正适宜,去吧。”
赵九宵看他如此果断,便举杯道:“那我便祝你心愿得偿吧。只是你谨慎,别老亏损在女人手里。”
云彻难过道:“宫女也是人,不是牲口。嬿婉不敢和我多说话,就说常常吃不饱穿不暖,连一起服侍的宫女都欺负她,甚么粗活儿累活儿都给她干!说不上两句话就只是哭,我看着真是……”
如懿笑了一笑:“皇上国事繁忙。”
晞月仿佛想要笑,可她的脸微微抽搐着,半天也挤不出一个笑容来:“人之将死,另有甚么看不穿的。我自知出身汉军旗,比不得你和皇后出身权贵。以是身为侧福晋,享着皇上的恩宠,内心总觉虚得慌。哪怕皇上抬旗封了贵妃,到底也是不一样的。我明白本身的身份,也没有后代能够依托,以是一心一意跟随皇后,鞍前马后,从不敢有贰心。皇后娘娘对我那样皋牢,现在也是弃若敝屣,转头去捧着嘉妃了。”她忽而一笑,“当年皇后与我做了那么多事来对于你,如果带去了鬼域也便带去了,你想不想听一听?”
如懿望着她,淡然含笑:“你多年卧病不出宫门,倒是活得越来越通透了。”
如懿一眼望去,便问:“如何服侍贵妃的人这么少?”
而皇后耳聪目明,更兼悉心调度,便推了身材不豫,不肯出门。如懿得知,亦只是含笑向天子道:“这么些年不见她了,皇后不肯去,臣妾去见见也好。”
到了乾隆九年底的时候,宫里又产生了一桩大事,便是卧病好久的晞月病入膏肓了。年复一年的病痛折磨,曾经宠冠六宫的高晞月,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仿佛一盏点在风中的小小油灯,极力燃烧着最后的焰火,不知甚么时候,就会被风吹去,涓滴不剩。
晞月僵着面孔,分毫不肯假以辞色:“既然你都来了,天然晓得我是好不了了。”她凄然道,“我都到了这个模样,只求见皇上一面,皇上也不肯么?”
茉心话未说完,背身朝里的晞月挣扎着撑起家体来,凄笑道:“闹了半天,竟然是你来看我。”
因是去探病,如懿打扮得亦简素,不过是一袭曳地月华裙,不缀珠绣,只要淡淡的珍珠光芒活动,内里罩着紫色旋纹氅衣,衣衿四周刺绣锦纹也是略深一些的暗紫色,再搭一件淡若乌黑的烟霞色胡蝶狐毛坎肩,头上松挽宝髻,梳成有流云横空之势,缀几点翠玉莹莹并一枚羊脂白玉凤簪。
如懿温婉地抿着唇,凝睇她半晌:“不想。你若想说,就本身去说给最该晓得的人听。对于我,这些都是无用了。”
太医数次禀告以后,天子终究道:“既然病得那么短长,皇后是六宫之主,让皇后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