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月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字入耳,仿佛是一根根钉子钻入耳底,要刺到脑仁儿深处去。天子看着她哭残的妆容,缓缓闭上眼睛:“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你身后的事,朕会好好安设,会给你一个好谥号,一个好成果,也不枉你跟着朕这很多年。”
天子的眼底闪动着阴霾的暗火,殿中格外沉寂,带着病笃前挣扎不定的气味。半晌,天子缓缓笑出声来:“算计?朕自夸聪明,却那里比得上你们的满默算计。便是朕说未曾做过,怕你也是不信的吧!”
她伏在地上,狠恶地咳嗽,一向咳到唇角有鲜血涌出。她任凭喉头涌出鲜血,渐渐地抚摩着,只是浅笑。茉心听得动静,赶出去一看,吓得几近魂飞魄散,道:“小主,小主您如何了?”
晞月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是极其凄厉可怖,几近疯魔。天子神采乌青:“你倒是说得清楚详确,但是朕却不信。皇后出身门庭显赫,怎会懂这些下作手腕?”
泪眼蒙眬中,晞月望着天子拜别的背影,吃力地瘫在榻边,嘲笑中落下泪来:“皇上,即便您不肯认,臣妾还是对您恨不到极处。”她抚摩着天子坐过的垫褥、靠过的鹅羽垫子,痴痴笑道,“那么,就让臣妾再小小算计您一回,就这一回吧。”
天子听得“哲妃”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寒,只是哑忍不发,淡淡道:“你说吧。”
晞月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扭曲得如要蹿起的青蛇,嘶声道:“我是不成了,可你如果还活着一天,还念着我对你的好,你必然要记得皇后是如何对我的!她觉得甚么事都叮咛了素心来奉告我,便是我当着她的面问了一二她都装胡涂抛清,我便不晓得是她教唆的了!原是她害了我这一辈子啊!”
太阳穴上青筋突突跳起,天子的鼻息越来越重,神采间却清楚是有些信了,他的手紧紧抓着紫檀木的桌角,镇声道:“你固然病得快死了,但如有半句虚言,朕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明白,皇后是中宫之主,歪曲皇后是甚么罪名!”
晞月极力伸脱手,指着天子坐过的垫褥和靠过的鹅羽垫子,沙哑着喉咙道:“快去,快去烧了。脏东西,留不得。”
天子点头道:“这是你和如懿嫁入潜邸不久,皇后赐给你们俩的,一人一串。朕记得。只是,如何碎了?”
晞月怔了一怔,仿佛也未曾想到这一层。但是转眼,她便笑得不成遏止:“皇上,一小我想要作歹,有甚么手腕是学不来懂不得的!”
天子站起家,负动手徐步踱出:“这是你最后的要求,朕不会不承诺。朕便以此‘贤’字,作为你下辈子的期许,赐给你做谥号吧。”
天子看着她,眼眸如封镜,不带任何悸动之色:“朕明白你的意义。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朕不会因为你说了甚么做了甚么连累你的母族。哪怕有一日你不在了,你的父亲高斌还会是朕的股肱之臣。”
天子听她出语怨毒,却也不觉得意。很久,他脸上的暴怒垂垂消逝殆尽,像是沉进了深海的巨石,不见踪迹。他只瞟了她一眼,神采冷酷至极:“你的话都吐洁净了么?还想说甚么?”
茉心见她乌水银似的眸子瞪得几近要脱出眼眶来,骇得魂飞魄散,哭泣着劝道:“小主都这个模样了,还念着这些做甚么?到底本身的身子骨要紧啊!”
天子伸脱手,托起她的下巴,似有无穷感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和顺:“真?甚么是真?晞月啊,你待朕有至心,却也算计过朕。朕若不是真的喜好过你,这么些年对你的宠嬖也不是能装出来的。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是多么和顺娇羞,即便厥后你父亲失势,你在朕面前永久是那么柔婉和顺,以是,哪怕你成了贵妃对着旁人娇纵些,朕也不计算。可你如何会变成厥后的暴虐妇人,追慕繁华,永不满足。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既然我们谁的至心也未几,你何必再诘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