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沉默半晌,感喟道:“说句看不破的话,你们呀,便是太在乎伉俪二字了。不管官方宫中,不过恩爱时是伉俪,冷酷时是路人,不,却连路人也不如,还是个仇敌呢。凡事太在乎了,总归没意义。”
各宫嫔妃都来道贺过,连太后也亲身来安抚了。如懿对付很多了,也有些疲惫。用过午膳,或许也是有孕的原因,老是懒怠转动。宫人们虽都在外头忙活,但个个屏息静气的,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恐怕惊扰了她静养。因而,翊坤宫中也就静得如千年的古刹,带着淡淡的卷烟环绕的气味,静而安稳。
殿中有晴明的日光摇摆浮沉,初秋的静好光阴便垂垂满盈开来。这统统仿佛是那样美满,天然,也只能觉得它是美满的。
如懿戴着银嵌宝石碧玉琢胡蝶纹钿子,里头是烟霞色配浅紫瓣兰刺绣的衬衣,身上披着玫瑰紫刺金边的氅衣,春意融融的色彩,偏又有一分辩不出的华贵,长长的衣摆拖曳在松茸色地毯上,仿佛是被落日染了色的春溪普通蜿蜒流淌。
嬿婉愤恨道:“喝了这碗另有下一碗么?停了本宫这么久的月俸,今后眼看着连碗银耳羹都喝不上了,还血燕呢?”她想想更加气恼,“恰好本宫的额娘不知好歹,又来跟本宫伸手要钱。钱钱钱,那里变出这么多钱来,难不成还要去变卖皇上给的犒赏么?”
倒是天子的声音在耳边,喜气盈盈道:“如懿,你有身孕了!”
嬿婉哧哧笑着,用心笑得大声,然后抬高了声音娇滴滴道:“皇后娘娘的模样臣妾但是学不来。皇后娘娘现在的脾气这么刚烈,就是因为她一心只觉得是您的老婆,是大清国的皇后,却忘了她和臣妾一样,都先是您的臣子您的主子,然后才是服侍您的枕边人哪。”
如懿挽了意欢的手坐下:“多谢你们,沾了你们的福分。”
此话亦勾起了海兰的愁意,她勉强笑道:“不过有个孩子老是好些。红颜易逝,谁又保得住一辈子的花容月貌呢?不过是上半辈子靠着君恩顾恤,下半辈子倚仗着孩子罢了。比起婉嫔无宠亦无子,我们已经算是好的了。”
春婵半跪着替嬿婉捏着小腿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皇上爱好小主,明里暗里地犒赏下来,小主还在乎这点子月俸么?”
天子沉吟半晌,笑道:“只要你欢畅,你腹中的孩子欢畅,朕没甚么可说的。”
是啊,等了这么多年,梦了这么多年,无数次在梦里都梦见了抱着本身孩子的那种高兴,可最后,倒是一场空梦。梦醒后泪湿罗衫,却不想,另有本日。
嬿婉伏在天子肩头,柔声道:“皇后娘娘也是体贴皇上,皇上一碗碗的鹿血酒喝下去,别说皇后娘娘,臣妾看着都怕。”
海兰眉眼盈盈,满是笑意,道:“实在皇上赏的那里会少,臣妾不过是一点儿情意罢了。娘娘只看舒妃mm就晓得了,自从生下了十阿哥,皇上没个三五日就要犒赏呢。”
天子的表情极好,朗声道:“齐鲁,朕便把皇后的身孕全权都交予你了。如有一点儿错失……”
意欢摇点头,微红了眼圈:“不但是太后,便为伉俪二字,这些话便只能由皇后娘娘来讲。”
天子笑着抚上如懿的小腹,密切道:“朕都由得你。”
天子含混地看她一眼,沿着她的手腕渐渐地摸下去:“怕?你有甚么可骇的?”
如懿爽然道:“那么,臣妾就请皇上允准,自本日起至臣妾安然诞下孩子满月以后,令妃、晋嫔全数罚俸,秀朱紫、平常在、揆常在罚俸一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