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排闼而入,平日见惯的寝殿装点满了让人夺目标红色和金色,连垂落的云锦鲛绡帐也绞了赤金钩帘,缀着樱红流苏。阁中仿佛成了炫彩的陆地,人也成了一点,融入此中,分不清色彩。如懿这才想起,本身已经换下白日的皇后吉服,按着天子送来的衣衫,穿上了八团龙凤双喜的正红色斑斓长袍。那锦袍用的是极轻浮软和的联珠对纹锦,触肌微凉,袖口与盘领皆以金线穿雪色小珠密密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金云鸾纹小轮花。裙底以捻银丝和水钻做云水潇湘纹,显出湛蓝迷离的变幻之色。两肩、前后胸和前后下摆绣金龙凤同合纹八团,以攒枝千叶海棠牡丹簇拥,装点在每羽花瓣上的是藐小而饱满的蔷薇晶与海明珠。除此以外,通身遍饰红双喜、团金万寿字的吉利纹样,碎珠流苏如星光闪动,透着繁迷贵气。锦袍下质地轻柔的罗裙,是浑然一体的郁金香色,透明却泛着浅淡的金银光彩,仿佛日出时浅浅的辉光,光艳如流霞。
当时容珮便笑言:“衣裳上已经有牡丹,再用牡丹便俗了。还是玫瑰风雅新奇,也奉告别人,花儿又红又香却有刺,谁也别错了主张。”
如懿微微含泪,紧紧伏在他胸口,听着贰心跳沉沉入耳,只是想,倾这平生,有这一刻,便也充足了。她这般凝神,伸手缓缓解下衣袍下一个金线绣芙蓉鸳鸯荷包,荷包上缀赤金红丝流苏,鸳鸯成双,花开并蒂,是花好月圆影成双的文采。
天子悄悄点头,下颌抵在她光亮的眉心,仿佛感喟:“但是如懿,不管皇额娘是否反对,朕都会立你为皇后。或许皇后之位也不是最要紧的,朕能给你的,是朕内心的一份真情意。或许,这份真情意抵不上繁华繁华、权倾后宫来得实在,但是这是独一能由着朕本身、不被人摆布的东西。”
凌云彻喝了几大杯酒,那是关外的烧刀子,入口烫喉,一阵阵热到肠子里,却也轻易上头。他有些昏昏沉沉:“皇后?你觉得立了皇后就好么?畴前的孝贤皇后出身王谢,还不是活得战战兢兢的?我是心疼,心疼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会刻苦。”
天子悄悄握住如懿的手,低头吻了一吻,那掌心的暖意,便如许分分寸寸地伸展上心来,一脉一脉暖了肌肤,融了情意。
太后淡淡一笑,展开眼道:“晓得。只是喧闹了这两日,总感觉高兴声还聒噪在耳边,嗡嗡的,让人不想睡。”
天子的吻落下来,那是一对经年伉俪的轻车熟路,相互熟知。她以和顺的低吟浅唱呼应,看着红罗帐软肆意覆落,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凌云彻猎奇:“谁?是宫里的宫女么?”
他且行且笑:“是了。满人头发贵重,若无断交之事,不成断发,不然形同悖逆。可彻夜朕与你,是欢乐之事。”他缓身行至攒枝金线合欢花粟玉枕边,俯身取出一个浮雕象牙锦匣,翻开莲瓣宝珠金纽,里头薄薄一方丝帕,只绣了几只殷红荔枝,并几朵淡青色的樱花。他叹道:“青樱,弘历,并存于此,便是你最好的回报。”他轻吻她眉心,和顺得如同栖落花瓣的蝶,“你出冷宫以后,朕奉告过你,但愿和你长悠长久地走下去。如懿,现在你是朕的老婆,生同床,死同穴,会一向一向、永永久远和朕在一起了。”
八月初的气候,即便是夜深,也有些许残留的暑意。这几日的喧闹下来,现在只感觉紫禁城中安宁得若无人之境。凌云彻说不出本身现在的表情是喜是愁,倒像是汪着一腔子冰冷的月光倒在了内心,仿佛是清楚地照着甚么,却又是稀里胡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