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声音极轻,像是倦怠极了,连那一字一句,都是极吃力才气吐出:“十三阿哥赐名永璟,乃朕嫡子,朕心所爱。然天不假年,未能全父子缘分。追赠十三阿哥为悼瑞皇子,随葬端慧太子园寝。”他顿一顿,“一众接生人等,顾问皇后出产不力,一概出宫,永不再用。钦天监监正,妄言乱上,歪曲皇后,撤职,杖毙。”他说罢,遽然起家拜别,衣袍带起的风拂到海兰面上,她无端端一凛,只觉拂面熟寒。
他的话音未落,模糊有几声错愕的低呼响起,海兰内心微微一沉,不知怎的,便感觉周身寒浸浸的,像是外头的寒气彻骨逼进。但是殿内,清楚是红箩炭烧得滚热,入置三春啊!
菱枝难堪地咬一咬唇,海兰会心:“你且下去,我们去瞧瞧皇后娘娘。”
海兰一脸焦灼,一时按捺不住,陪着天子道:“皇上,要不臣妾出来瞧瞧?”
如懿仰起家,迫视着他道:“江与彬,本宫怀胎十月,你日日诊脉,孩子是否一向无恙?”
李玉伸长了脖子向外探去,轻声道:“听这声音像是生了呀?如何还没儿叫声呢?”
情意电转的刹时,滚烫的泪水逆流而诚意底。海兰定了定神,缓缓道:“姐姐,小阿哥与你缘分太浅,已经走了。”
如懿的神情苦涩得如吞了一枚黄连:“杀了钦天监监正,不代表皇上不信这些话。不然,现在他怎会撇下我一人在此。”
天子双目通红,既怒且悲伤,道:“你们不是说皇后这一胎怀的是吉祥之子,上承天心,下安宗兆,还说紫微星泛出紫光,是吉祥之兆!现在看来,满是一派胡言!”
海兰未等听完,已经勃然大怒。她气得浑身乱颤,发髻间的珠花钗珞玎玲作响:“小阿哥未生之时,你极尽恭维,言说吉祥。小阿哥出世短命,便将统统都推委到皇后娘娘身上。”她直挺挺跪下:“皇上,臣妾恳请皇上治钦天监监正妄言犯上之罪。”
二人正自说话,江与彬端了一碗汤药走进,恭声道:“皇后娘娘,这是安神补血的汤药,您尽快服下吧。”
钦天监监正忙赔笑道:“李公公所言甚是。皇后娘娘胎气策动的时候也是个上上吉时呢。微臣已经算过,只要在日中前后出世,那么皇后娘娘这一胎不管男女,必然贵不成言。”
那监正连滚带爬地跪起来,蒲伏在地,叩首如捣蒜:“皇上!皇上!微臣夜观星象,不敢胡言啊!且微臣也说了,阿哥在日中前后出世是最吉利的。至于为何绕颈而死,微臣,微臣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实在不敢痛呼出声,只得咬着牙道,“皇上要惩罚,微臣自甘领受。只是微臣也不知为何如此,但求死个明白。”他磕了个头道,“皇上,微臣叨教皇后娘娘生辰何时?”
天子的脸对着殿外熹微的晨光,唯余身后一片暗影,将海兰团团覆盖:“皇后出产辛苦,愉妃好好陪陪她吧,也叫江与彬好生顾问。朕累了,且去歇一歇。十三阿哥的事,你缓缓奉告她吧。”
一众接生嬷嬷吓得筛糠似的乱抖,如何说得出话来。还是江与彬忍了泪道:“皇上,小阿哥一出世便没了气味。嬷嬷们抱出来时微臣检察过,是脐带绕在了小阿哥的脖子上,足足绕了三圈,才使得小阿哥堵塞而死。”
她话音未落,天子一眼瞥见立在一旁的钦天监监正,立即飞起一脚踹向他身上。那监正如何敢遁藏,生生受了这一脚,滚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