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七章 环敌
太后道:“哀家明白你的意义。这件事你当然是不知的,天子又喜好气度,便是糜费些也没甚么。到底不是孝贤皇后在的时候了,还能劝劝天子俭仆为上。”
如懿跪在阳光底下,十月的日色透过翡色烟罗纱似晕开的桃花蘸水,雾气蒙蒙。可她的背脊上却一阵一阵发着寒。
嬿婉便有些懒懒的,“兔儿爷是过了时的,本宫不也一样不叫人惦记。”
香见的面色按例是白得发青,是玉,对着阳光便能透明的乳青色的玉,极宝贵的那种,且透而薄,让人不敢等闲去碰触。仿佛悄悄一呵气,便能散成尘屑碎去。因着瘦突,她的下颌尖尖的,是青桃的尖,有日光无知地照着她的侧脸,都能看清细细的、水蜜桃似的绒。年青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夸姣,连那一道疤痕都成了粉色的亲吻的痕。她梳着最平常不过的两把头,装点着几朵青玉散碎珠花并银箔花叶。她仿佛对素净的色彩有着激烈的冲突,只穿了一袭素净的霜青色镶风毛旗装,连一丝斑纹也无,也是近乎朴实的低调。对着阳光,才气留意到衣上浮着的青花凹纹。除此以外,只在衣衿纽子上别了一朵她最爱的沙枣花。如此清简,比着旁人的精雕细琢,她生天生了简简几笔划就的淡墨适意美人,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意犹未尽。
如此,怕是真的不会再寻死了。如懿唇角便有了一星笑意,“活着比死了艰巨。你肯如此,便是甚么都不怕了。”
春婵忙低声道:“小主别悲伤,好歹小主另有阿哥和公主呢。不信您瞧瞧皇后宫里,也一样是冷僻清的。”
天子心不在焉,入迷半晌才醒过来,含含混糊笑道:“你说朕宠甚么?”
如懿想起方才嫔妃们对着她那种羡慕而妒忌的神采,悄悄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侍寝,少不得也要和宫里人来往。那些人,你不必理睬就好。”
如懿的面上就红了,“儿臣无能。”
澜翠吓得那里敢说话,嬿婉气冲冲的,璟婳和永璐一吓,此起彼伏地哭起来。嬿婉便有些不耐,“我的好祖宗,你们皇阿玛来了陌生甚么,难不成几日不来就不认得了么?”
如懿的手撑在地上,寸厚的锦毯按在手心绵绵的软,却也发痒。那痒是夏季里的小虫子,一点一点咬着皮肉钻出来,百折不挠。她闻声本身的声音:“六宫之主的职责,就是服从别人没有本身么?儿臣既得听皇上,又得听太后,除了两难,别无他法。”
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像是钻着耳膜,“哀家晓得你不肯意去,一是下不到手,二则还是太在乎天子的情意。可你是否想过,你当日替天子劝服寒氏留下性命,是天子拿着皇后应尽的职责迫着你去。但哀家本日迫你,也是一样。只为你是六宫之主,安宁后宫是你的职责。以是,这件事是哀家的意义,却也只能让你亲手端去看她喝下。”
太后客客气气地笑了,“你那里无能,哀家瞧你也实在无能。寒氏的脸如何伤的?天子的手是如何伤的?此次是伤了天子的手,下回呢?再举起刀子来能要了天子的命。便没动刀子,色字乃刮骨钢刀,多少豪杰豪杰都受不住。何况天子在兴头上。你还替他摆布瞒着,打着斋戒之名保全他的颜面,也真够难的。”
如懿倒不甚在乎,天子的沉迷和对旁人的萧瑟,倒是给了她一个喘气的时候。经了那次,她与他,是相见也淡然了。她早过了对男欢女爱肉身缠绵沉湎的时候,且宫里的女子,若非最得宠的那会儿,都是惯了孤枕,并头而眠皮肉相贴倒成了可贵的事,昌大得让人累得慌。有次婉嫔谈笑起来,说天子突然不知哪天俄然想起她,便翻了她的牌子侍寝,她慌得甚么似的,像锯了嘴的葫芦不知该说甚么,手脚都没处放了,才想起本来已经十二年零三个月四天未曾侍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