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闷在缸中百无聊赖,恨那天戊道野生序太长,干脆掰手指头算起帐来。这几天她攒的钱不如前几日多,铜钱共是二百八十一钱,银子总计七十七两,黄金没有……
从开坛做法到现在,已是半个时候不足,氛围中尽是焚香烧纸的烟雾,熏得重锦几近要眼泪鼻涕横流,本来透着灵气的姣好面庞现在已是一片恍惚,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眼也眯得只剩了条缝,任凭她身材纤瘦,困在米缸里也跟个粽子没甚么两样。
任凭她张媒婆一张嘴早就吃尽侯门公府里的珍羞好菜,也是头一次传闻做法还做双数的。
姜氏拉过本身的儿子,佯装打了下他的屁股,那小孩当下便捂着屁股佯装叫疼,哭喊撒娇叫“祖母”,终是为他亲娘讨了老太太一个白眼。
这小孩是府中最小的一名爷,年仅八岁,刚刚才叫天戊道人做完一场摈除尿床病的法事。
这时打从院门窜出去一个小孩,提着裤子跑到米缸前,扒着缸沿左看看右看看,一会掏掏米缸,一会又捅捅重锦。重锦瞪了他一眼,他就跑到女人们中间,指侧重锦脆生生地问:“锦姐姐得了甚么病,为何要在缸子里?”
四月末的金陵城,日光昏黄,柳絮轻飘飘落了一地,倒春寒刚过。昨夜一场细雨,邻近天亮时才下的,淅淅沥沥下了小半个时候,本日城里的屋檐瓦片上便都盛了点雨水,枝头叶下也都挂着些水珠,在阳光的晖映下闪着七彩的光。
那仆人说得有声有色,甚么四女人打赏下人只给几个子儿,甚么四女人给其他女人送贺礼只把旧宫扇提了两句诗,甚么四女人撤了院里的小厨房只到老太太屋里用膳等等,直把他晓得的“抠门”事情都说了一遍。
戒指碰上米缸,“叮”一声响。重锦探头出来看到了,一串数字从心头闪过:二十两。
这四女人是她昨夜千挑万选出来的,边幅最是出众,品性也算灵巧,没想到竟有如许的弊端,抠门都抠到需请道人来做法事了……
她是金陵驰名的官媒,专给王谢望族说亲,议亲票据上的公子贵女约有上百号人。此次拜托她的人家是打从晋地新遣来的商贾,虽落户不久但脱手非常之豪阔,给的定金比别家给的报答都多。凭她多年经历,这家若不是没个世职,配个郡主那都是够的。恰好这家的要求还很简朴,只如果祖上有爵位的官家蜜斯,品性边幅过得去便是,只求个官商连络好办事。
张媒婆主张必然,提了裙子回身就走,只给仆人留下一句:“你家这邪物想必有几分短长,我还是他日再来。”
那仆人还想挽留她再说些闲话,她已用着比来时更快的脚步拜别了。
只见院中的房舍门窗紧闭,门窗花木上都贴上了红黄符纸,沿着院墙还摆放了七七四十九幅*幢。院中抬来了一张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铺上了明黄色的法幡,临时搭了个神台。神台上又有序地摆着令旗、镇坛木、天篷尺、朝板、飞箭等诸多法器,正中还供着一鼎兽首雕花铜炉,铜炉中燃着三根是非不异的檀木香,卷烟一缕缕回旋环绕。神台前的地上撒了满地的表文和金银纸,被风吹得飘来荡去。
金陵城大富大贵的人多,秦雀街就住了一户。
那仆人虽是个男的,但有颗三姑六婆的心,最是爱嚼人舌根,拉着张媒婆到了边上,兴趣冲冲道:“我奉告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去。今儿这里头的法事,有两桩。”
小孩子天真天真,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又大喊道:“锦姐姐如何这么大了也尿床,跟我一样,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