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娘依前扮作闲凉官,陈丽卿还是扮作大族官人,引了李逵,燕青两小我,迳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子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帽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童贯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内巡禁。三娘四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
燕青、李逵回到客店后,叮咛店家烧了热汤烫脚,正烫时李逵道:“小乙哥,刚才为何听得陈娘子哭声?”燕青点头道:“许是惦记她父亲了。”犹疑半晌后燕青道:“铁牛兄弟,陈娘子之事,非论如何,你我都听主公叮咛便是,你也多问多说。”李逵不明以是,只得应了。
燕青搬张杌子请三娘坐下,三娘望着两个道:“刚才与陈娘子说话,本来她那趟逃婚以后,便一向流落江湖之上,不肯回家。”李逵抢着道:“俺也听闻过陈娘子逃婚之事,逃得好,史文恭那等人岂能嫁他?”
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本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
陈丽卿昂首,杏眼怒睁道:“你就会欺负我,我这般跟你归去,算甚么?父亲也在梁山,你想我如何?”三娘道:“我千方百计招降你父亲,便是为了你,只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你,父女团聚。”
三娘道:“鄙人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如此繁华,花魁的风骚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李师师道:“员外奖誉过分,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子将小小金杯巡筛。
三娘沉默半晌,随后道:“史文恭已死,你还要嫁谁?”陈丽卿道:“史文恭死了,还会有张文恭、李文恭,你能光亮正大迎娶我么?”
当下李师师聘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子侍婢,捧出珍奇果子,济楚菜蔬,希罕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拥一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贤者。”
便往城内闲走一遭,看了各处中秋灯饰,咀嚼各种美食好菜,正行走间,陈丽卿忽道:“走得累了,不若寻个处所歇脚,吃杯酒来。”三娘笑道:“这里已经近了李师师下处,不若再去李师师那边吃杯酒?”陈丽卿点头笑道:“也好,她曲子唱的好听,也想再听一回。”当下三娘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称。
三娘心头一痛,轻抚陈丽卿玉容,替她拭去泪水后,柔声道:“与我归去,不要再走,听我安排便是。”陈丽卿垂垂止了抽泣,半晌后才悄悄嗯了一声道:“罢了,你便是我宿世的冤孽,与你分开这段光阴里,脑筋里都想的是你,你是男儿心也好,是女儿身也罢,是十恶不赦的贼寇也好,是万劫不复的反贼也罢,此生我都跟定你了。”
李逵烦躁道:“不嫁人便不嫁人,像我这般,一小我清闲欢愉,那陈统制好不晓事。”燕青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口中只道:“主私有何叮咛,小乙与铁牛自当从命。”
燕青道:“铁牛别打岔,听主公说话。”李逵缩缩头,不敢言语,三娘续道:“陈娘子她算过命数来,只因她也是天上地煞之数,天命安排,不能结婚,这趟寻到她来,也不肯一同回山去,只恐到了盗窟,陈统制那边又要替她安排婚事。”
三娘又是沉默半晌,最后叹口气柔声道:“总会有体例的,你先同我回山,我将你安排在内苑,不让你父亲晓得便是了,你一人流落在外,我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