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府邸表里没半点旁的动静,他怎会重伤成如许,躲在后院里?
……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叮咛完了,不敢再看那浑身血迹,仓促回住处。
刚才那目光……是她的错觉么?
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府里的处境,玉嬛当然是清楚的。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风疾雨骤,视野昏黄,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暴露半个身子。
玉嬛不好出来,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工夫,等里头敷了药再出来。
闭着眼睛,几步外是断断续续的人声,郎中陈述伤势,许婆婆细细扣问,比起两人的衰老沉稳,少女的声音格外柔嫩,像是柔暖春水、清澈溪流,和影象里沉着冷酷、端贵慎重的女官截然分歧。
甬道两侧尽是积水,许婆婆上了年纪,虽有丫环搀着,也不敢走快。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车帘被人翻开,丫环石榴探头出去,笑吟吟的,“女人可算返来了,这天儿眼瞧着要下雨,再晚一点,就该成落汤鸡了。”
玉嬛没何如,去许婆婆身边,筹议可否将他留在府里照看。
那暴雨来势汹汹,去得也挺快,等玉嬛将头发擦得半干时,内里又是乌云渐散。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想了想,又回过身去,葱白的柔滑手指攀在浴桶边沿,“要不,请许婆婆去瞧瞧?”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那边玉嬛求得许婆婆承诺,甚是欢乐,亦往这边望过来。
这屋子平常堆放杂物,甚少有人踏足,幸亏里头还算整齐,空位上支了个简朴的板床,摆着热水药膏。男人的衣服都破坏淋湿,仆妇便先拿几件旧衣裳裹着。
玉嬛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珠钗玉簪掉落,发髻稍散,那袭质地宝贵的襦裙被泡得湿透,珠鞋踩了水,狼狈得不幸。娇丽的面庞也不似平常神采奕奕,双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白,水灵灵的眸中藏着慌乱。
——她怕是还不晓得,这座看似安静的府邸,正有如何的伤害逼近。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虽破坏,料子却还贵重,想必出身不差。
他嘶哑开口,声音也是清冷的,“你做甚么?”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又是阿谁梦!阿谁迩来总将她惊醒的场景——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