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脑海里昏沉而混乱, 很多事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 揉了揉眉心。
只不过,他这经历也实在惨痛了些。
醒来时灯烛未熄, 兵法闲翻。
帐内天光暗淡,唯有一灯如豆, 惨惨将熄, 中间一卷兵法,还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页。
玉嬛虽爱偷懒奸刁,却也晓得轻重。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 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葬身宫廷。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谢鸿虽出自世家,倒是孤身在魏州,若梁家能给颜面,今后处境便会好些。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
母亲冯氏本日去梁家做客,也是为这事。
……
——武安侯府梁家有秉承数代的侯爵,梁侯爷虽上了年纪不如何管事,宗子梁元辅倒是魏州都督,辖周遭八州兵马粮草的事,身兼魏州刺史的官职,又有个做永王侧妃的女儿,在周遭地界职位极高。
玉嬛垂着脑袋,悄悄吐了吐舌头。
十岁进京读书,十四岁出门游历,三年后科举考了进士功名,他畴前过得顺风顺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当初他高中进士,没仗着家属权势留在都城为官,而是来了边地,在军中历练磨砺,练就浑身本领,也博得个五品职位。
风疾雨骤,视野昏黄,模糊有个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叶下,暴露半个身子。
府里的处境,玉嬛当然是清楚的。
……
而他的身边雨水冲刷流汇,仿佛有赤色堆积,格外惹眼。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孙姑正帮她取才熏过香的衣衫,闻言皱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紧,该救的得救。不过我们刚回到魏州,府里的处境……”
梁靖神采冰寒,顺手点了灯烛将家书烧成细灰,而后告别世人,悄无声气地赶往魏州。
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这时节的雨真是说下就下,不过半晌,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砸下来。
许婆婆是夫人冯氏的奶娘,在谢鸿外出为官前,曾陪冯氏住在淮南很多年。冯氏出身高门,谢家是淮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许婆婆见多识广,行事也慎重,平常孙姑拿不定主张时也常向她就教,从无错处。
玉嬛靠着软枕小憩,在马车停稳的那瞬,蓦地从昏甜睡意里惊醒,展开眼睛。
这一带是府里后院最偏僻的处所,树木虽多,却没有游廊亭台。跑不到多远,裙角便被淋得湿透,玉嬛内心焦炙,左顾右盼地想找个躲雨的处所,却在瞥向一处时遽然顿住。
石榴从速撑伞护着,玉嬛提了裙角,将安然符袋揣进怀里,进了门从速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