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坐拥天下,她已是触手可及的软玉温香。
很和顺的声音,却让她神采微僵。
余光瞥畴昔,看到一段颀长的金簪。
不晓得是那里来的,一端握在她手里,另一端抵在他颈边。
玉嬛从不知当年的案子有这隐情,惊诧之下,眼睫微颤。
殿里一片沉寂,降落的声音清楚清楚。
半月前大行天子驾崩,遗诏由永王秉承大统。现在丧事过半,礼部慎重筹办,择定后日行即位大典。永王府的旧人们也都翘首等候, 盼着能跟进宫服侍主子, 调换繁华恩宠。
唯有这座院落统统如旧,迟早有人送饭,奉侍玉嬛洗漱,白日里侍卫扼守,无人踏足。
李湛没出声, 摆手屏退侍卫, 反手关了院门, 踱步到她跟前,握停止臂将她扶起来。
为酬谢他的恩典,为湔雪阖府高低的委曲,为给娘舅他们报仇,为彼时悄悄萌发的情义,她进了宫,谨慎周旋,如履薄冰,费经心血将他送上帝位。
李湛沉眉不说话,紧紧抱着她,眼底垂垂聚了浓云。
可那毕竟只是鱼, 与人分歧。
“朕会做,但不是现在。”
第七日,皇后的亲信宫人推开院门,送给她两副锦盒。左边是富丽精美的妃嫔宫装,右边则是个乳红色的高颈瓷壶和薄胎酒杯,内里是澄彻甜美的酒液。
那是玉嬛满月时,祖父的好友梁侯爷为她和孙儿梁靖订婚的信物。她以外室女的身份藏在娘舅身边,梁家一向觉得她已死了。直到两年前机遇偶合,她碰到那位名叫梁靖的健勇小将,他也许是得知了她的身份,认出这玉扣,便寻机让她分开宫廷,随他远走。
玉嬛明白那意义,要么做恭敬听话的妃嫔,要么死。
哪怕不能进宫,留在潜邸当差,也能有享不尽的繁华。
没了和暖春光,屋里有点凉。
他声音渐低,凑在她耳边,“我是真的,想要你陪在身边。”
“别闹了,玉嬛!”声音抬高,如同斥责。
说罢,拂袖拜别。
李湛不答,只固执地抱着她,不肯松开手臂。
李湛捻着金簪在指尖打个旋,插回玉嬛发间,在她脸颊摩挲,也没有被违逆冲犯的愠怒,“冤案昭雪,父皇做不到,朕更不成能做到。但是玉嬛,除了此事,其他的承诺满是至心。宫里最好的住处会留给你,想通厥后找朕。”
期盼了数年,她如何都没想到,会等来如许的成果。
“如当代家仍旧在朝堂盘根错节,朕身为天子都有力管束,这冤案如何昭雪?”他问。
阖府高低暗自欢乐, 除了被困在这里,格格不入的她。
玉嬛垂眸不语,外头跟来的老寺人却像是撑不住,收回几声沉闷的咳嗽。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肯碰那冤案。毕竟当初太子端居东宫、职位安定,永王能有本日,除了她这类宫廷里的棋子,朝堂上最显赫的几个世家也功不成没。而当初织造祖父冤案的人,恐怕也在此中。
近乎三年的禁止肖想,几近每个夜晚都想抱着她,哪怕不是颠鸾倒凤的温存,拥在怀里都是令人满足的。可当时她是他亲手送进宫里的女官,隔着森严宫禁,遥不成及。
还没到跟前,舒展的朱红门扇被推开,一袭墨色镶金边的衣衿便映入视线, 锈了精美的云纹金蟒, 张牙舞爪,持重端贵。
——昭雪永无能够。
……
即位大典过后,潜邸的大半人手入宫,比平常更觉冷僻。
五年之前,太子和永王夺嫡争斗,朝堂暗潮涌动。父亲谢鸿被贬为魏州司马,她伴同去往魏州,却在不久后的一场刺杀里落空家人。奶娘护着她逃出世天,当时她才晓得,她并非谢家的女儿,而是十数年后果重罪而抄家的韩太师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