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听到柳萋萋如何如何。
她没法向他证明,因她当初救他根基上端赖上天垂怜。而现在,较着上天已经变心,转而垂怜了柳萋萋。
寅时,她将陪嫁的战甲从箱中翻出,取下胸前的护心镜,拖着曳地长裙,绕过花廊,一起行至沈岸独居的止澜院。院中婢女支支吾吾,半晌,道:“将军他,将军他不在房中……”
他拂袖踏出新房,喜床前一地破裂月光。她看着他的背影,想毫不该是如许。她唤他的名字:“沈岸。”就像在苍鹿野的修罗场,那一刻的光阴,她抱着他,声带哽咽,唤得轻而缠绵。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她没有堕泪,只是茫然。
四月芳菲尽,天上一轮荒寒的月,宋凝在窗前立了半宿,看着玉轮沉下天涯。她终偿还是不能让他在疆场上死去,他不是可意的夫君,但半年前她一眼就看中他,他是她心中的豪杰。有些人没甚么爱情经历,情怀浪漫,一眼万年,说的就是宋凝。
只是没有想到,新婚不过三月,沈岸便要纳妾。
宋凝微微偏头看着他,笑中溢出流彩的光。他面上没甚么神采,是她熟谙的模样。她想,她这平生的幸运都在这里了。家中的老嬷嬷教她在新婚当夜说令人垂怜的话语,比如“夫君,我把阿凝交给你,好好地交给你,请必然要保重啊”甚么的。她想着要将这句话说出口,还在酝酿,却听他冷冷道:“你可知彻夜坐在这喜床边的人,本来该是谁?”
她还要持续说下去,柳萋萋俄然握住沈岸的衣袖冒死点头。
洞房夜里,圆月挂于枝头,浮云铺在天涯,喜烛映照出重重花影。宋凝酝酿半天豪情,要在沈岸揭开盖头时给他最明艳的笑。她长得本就绝色,黎国王都的纨绔后辈固然个人不肯讨宋凝做老婆,但对她的仙颜根基上众口一词的必定,这一点实在很不轻易,也可侧面反应黎国的纨绔们审美程度遍及很高,并且趋于分歧。因是绝色,绝色里漾出的一个笑,就天然倾城。沈岸挑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瞥见如许倾城的一个笑,愣了愣。
月尾,城外瞿山上的桂花开得漫山遍野,宋凝睇着远山,与陪嫁过来的婢女婢茶淡淡道:“邀着萋萋女人,明日一同去瞿山赏桂花罢。”
沈岸蹙眉,目光停在她手中,一顿,冷冰冰道:“那是萋萋的玉佩,你拿着做甚么?”
她回身,亭亭立在那儿,重新到脚打量他一番,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睛,只是她一贯神采。
她容色淡淡:“在荷风院?”
她愣了一会儿,惊奇地望着他:“萋萋……的?甚么是萋萋的?如何会是萋萋的?”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玉佩放到他面前:“你有没有看过我给你的信?你忘了这是我给你的信物,你忘了在苍鹿野的雪山里,我们……”
他眼中寒光闪了闪,不耐烦打断她:“苍鹿野一战,五千姜国人死在你们黎国箭下,姜黎两国虽已言和,可这一战的大仇,沈岸却没齿难忘。”他嘲笑,“苍鹿野的雪山里,若不是萋萋救我,现在的沈岸,也不过是疆场上一缕游魂,还能娶得了你黎国的敬武公主宋凝?”
她望着他:“我没有想从你那边要求甚么,我只是……”
柳萋萋仍在点头,握着沈岸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濡湿双颊,花了妆容。
不久,与姜国隔河相望的夏国国君薨逝,公子庄沂即位。两月后,夏国新侯庄沂以姜国援助夏国叛贼为名,举兵攻姜国。姜穆公一道令旨下来,沈岸领兵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