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骤现暖色，将孩子递给一旁的老嬷嬷，拂袖便走。孩子在背后哇哇地哭，他在门口愣住，半响，道：“宋凝，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一心盼着丈夫死在疆场上。”
宋凝看着莲塘中前仆后继抢吃食的鱼群：“这是国婚，你觉得想走就走得了么？”
“他返来了，你说，他会杀了我吗？”
而我既然爱上他，此生便不能给他机会让他伤害我，让我恨他。当然，这些全建立在我是个活人的根本上。而我此生已死，现在是个死人，这些坚毅的设法，也就只能是些设法，没事儿的时候想想，聊以自慰罢了……
“君拂，爱一小我如许轻易，恨一小我也如许轻易。”
她一番戏谑将他激得更怒，她看到他眼中滔天的怒浪，由此判定他的剑立即就会穿过手掌刺进她喉咙，但这个判定竟然有点失误。沈岸的剑没有再进一分，反而抽离她掌心，带出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剑尖逼近她胸膛，一挑，衣衿盘扣被削落。
这一幕的最后场景，是茫茫夜色中，秋雨淅沥，缠着残落的月桂，设想应是一院冷香。
我点头表示附和。
我又忍不住想，柳萋萋能如此快速地化哀痛为但愿，乃是因暗里沈岸已重新分派遗产，采纳遗赠手腕分派给她可观数额。若君玮在现场看到，必然会攻讦我没有一颗纯粹之心，想事情过分阴暗，不敷光辉。但我想，若此情此景，我还能纯粹并光辉，就会成为一个圣母。宋凝的儿子长得极像她，起名沈洛。沈洛颊边有浅浅酒涡，两三岁就会背诵诗书上的高深句子。若实在碰到困难，背不出来也不让人提示，只端坐在那儿，将肥肥的小手捏成个小拳头抵住下巴，用心机虑。
她昂首望他，像从不熟谙他：“为甚么我儿子死了，你们却还能活着，你和柳萋萋却还能活着？”
氛围中尽是血的味道，我闻不到，但能够看到。
他冷声：“宋凝，你手里沾的，是我儿子的命。你逼着萋萋同你登瞿山，就没有想过你会杀了他？”
那日，沈岸带着女儿来沈府给老将军老夫人存候，小女人躲过主子，一人在花圃玩耍，碰到沈洛。两人不知为甚么喧华起来，拉拉扯扯，一不谨慎双双掉进荷塘，救登陆时虽无大碍，却因沈洛本就伤寒在身，被冷水一泡伤寒更深，连发了几夜的高烧，第三日天没亮，闭上一双烧得发红的大眼睛，瞬息便没了。
他握住她持剑的左手，俄然狠狠抱住她，剑刃锋利，不成制止刺得更深。他呕出一口血来，在她耳边冷冷道：“这就是你想要获得的？你但愿我死？”
她猛地昂首，眉眼却松开，声音压得轻柔的：“那不是我的错，我也没生过孩子，那里就晓得有了身子的人会如此不济，登个山也能把胎登落。你同那孩子无缘，却怪到我头上，沈岸，你如许是不是太没有事理了？”
可终有那么一小我，容不得她不见。那是她射中的魔星。她为他卸下战甲，披上鲜红嫁衣，用了平生的柔情，千里迢迢来嫁给他。可他不要她。
柳萋萋丢了孩子，归根结底是宋凝之故，但这孩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老将军老夫人即便想怜悯她也无从动手，只能从物质上赐与支撑，燕窝人参雪莲子，甚么贵就差人往荷风院里送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