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统领豫州多年,身为一方大佬,宦海沉浮半生,天然不缺战略手腕。可惜儿子却及不上老子,魄力手腕不及亲爹五分。
阿黍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盯着半掩在衣袖内的手指,看着微微泛白的指尖,心头飘过一层阴云。
桓容收紧十指,神采中闪现多少凝重。
桓容点头。
桓容活动两动手指,又取出上表公用的竹简,将润色后的内容重新誊写。
袁真摇点头,笑容里带着讽刺,“如果晋室稍有担负,桓元子一定能得逞。归根结底是我信错了人,才落到本日境地。”
想走到这一步很难,但总要防患于已然。毕竟桓容是桓温的亲儿子,难保不会走上和亲爹一样的门路。
车队持续前行,穿透雨幕,身后留下一条条被雨水覆盖的辙痕。
如果授封领兵刺使,桓容的权力将增大数倍,能够随时征发流民为州兵。一旦握有兵权,迟早尾大不掉,再想算计乃至掌控他,无异于难如登天。
桓容已是下定决计,既然要撕,那就撕个完整;既然要黑,那就黑到不容其他色彩存在,让敌手如陷深渊,整日心惊胆战,觉都睡不平稳!
天空中阴云覆盖,冷风卷着雨水飘洒飞落,瞬息连成一片。
钟琳则不然。
“阿父真想同那小贼联手?”袁瑾皱眉,口中毫不客气。
如果离得远,动静不通畅,尚且情有可原。
“听我说,”袁真用力握住袁瑾的手腕,手背瘦得只剩一层皮,血管根根鼓起,“我之前一步行错,导致多年尽力毁于一旦。又自作聪明,意欲三家投奔,更是错上加错。”
“孔玙的顾虑我很清楚。”
“明公可想好了?”钟琳正色问道。
“不然又能如何?进退维谷之间,已是没有退路。”
想通此中的枢纽,桓容不由得嘲笑。
寿春的叛-军摆在那边,朝廷没有证据,还是何如他不得。
袁真摆手将世人遣退,只留袁瑾在身边,沙哑道:“我怕是不成了。”
听闻此言,钟琳瞳孔收缩,心头巨震。
桓容摇点头,截住钟琳的话,手指风俗性的点着桌面。见窗外又飘起细雨,将狼皮制成的大氅盖在腿上,低声向钟琳道出一个奥妙。
“郗使君同阿父有旧,莫非不能帮手?”
朝廷承诺便罢,如不承诺,另有更多的背工等着。
袁瑾还想再说,却被袁真打断。
地上的污-物被敏捷清理洁净,医者上前诊脉,重新开出药方,亲身下去熬药。
桓容笑了笑,自柜中取出一盘肉干,同时拂过苍鹰的背羽,道:“等你返来,给你新奇的羊肉。再者说,到了阿母那边还愁没有好东西吃?”
袁瑾用力咬牙,眼底出现血丝。
何况他思疑送桓容来幽州的背后,京口一样做了推手。
秦始皇同一六国,实施郡县制,盱眙始建为县。先属拍浮,后归东海。秦末天下大乱,项梁拥立楚怀王之孙于此定都,号令天下豪杰。
“郗方回?”袁真看着袁瑾,不由感喟一声,“阿子,你要记着,权-势-利-益面前,哪怕亲情亦能舍弃。”
既然如此,无妨将动静放大,让建康人都晓得,寿春乃至淮南郡已被袁真掌控,朝廷竟一向无所作为,反而千方百计坦白。
说到这里,桓容顿了顿,神情寂然。
“当真。”桓容点头。
“郎君,谨慎着凉。”阿黍将大氅披在桓容肩上。
灯身-内部有特别的构造,火光摇摆中,不闻半点烟气,独一橘红的火光的腾起,映亮执笔人的一双手,苗条、白净,落下的字却如刀锋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