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见她欲要上车,便俯下身子,绿萼悄悄的踩上去,那内侍竟似好无感受普通,替她身子肥胖,现在竟已这般的轻了。
“但是我又能如何?凭甚么当初后宫的嫔妃都御赐了毒酒而却带你分开?我不想死,却只能如此活着。你可知当初宫变之日温初珍如何了?被几个侍卫欺侮了,现在亦是沦落青楼,我们不似娘娘这般的好命,我们若不为本身找前程,便再也没有活路了。”
绿萼的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件物什来,扔在于耺的脚下发着绿霉的稻草上,她的声音如同月光般带着微凉,“这同心结乃是宝墨临死前她托我给你的,她说原是比及你生辰那一日给你的,只可惜她再也等不到那一日了。”
绿萼出了大理寺的缧绁,便瞧着远远备好的马车,云义高大的身影立在车旁,见她过来,亦不知如何存候。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夜间风大,云义披了件玄色的大氅,愈发显得风韵豪阔,他神采庞大,“我已向皇上上书,欲要去镇守边陲。”
皇后站在回鸾殿门前,微凉的风,吹着她身上的百鸟朝凤的斑斓大氅呼呼作响,她悄悄的扯了扯脖颈中系着的长绦,本日原是帝后合寝之日,不料天子竟枉顾祖宗留下来的端方,来了回鸾殿。
而牢房内独一的窗子,正巧能瞧见敞亮似镜的圆月,模糊的透出青白的玉色,绿萼仿佛记得那日舒宝墨被绞死,她瞧着宫内的玉轮,亦是如此敞亮,敞亮的好似将统统的罪孽都要照去。
她考虑了很久,亦不知要对浣月说些甚么,现在说这些话,倒果然像交代后事普通,不由得心生悲惨之感,“她的孩子现在都会走了,可我的孩子却还在腹中。”
他恍忽回想起来,那日他们出府私会,她竟拿着无数的银票,拉扯着他的手,让他带她分开,只因她数日以后便入宫为妃了。
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于耺只感觉脸上一阵痒,用手一摸,倒是满手的湿凉。他有多久未曾哭了呢?现在竟为了一个痴傻的女人落了泪。舒宝墨真蠢,真蠢——
云义瞧了眼幽幽的凉月,道:“那么你呢?可曾悔怨没有揭露于我。”
宫门已经被翻开,回鸾殿守门的宫人见了是皇后,忙不迭的跪下存候,却见玉蕖超出他们,只奔着主殿而去。
“那日她的尸身被内侍拉出宫去胡乱的埋了,当初的那些内侍在宫变的那一日早已不知去了那边,城外茫茫百里,又去那边寻呢?”
绿萼未曾推测李祁竟有这般的心机,如果旁人说她定不会信赖的,可说的是云义她便不得不信赖,过了很久方才笑道:“他们大家都在争江山,夺权势,可我却但愿我的孩子平平生淡至极的活着,阔别朝政,阔别血雨腥风。”
“但是这孩子毕竟必定平生不凡的,来日他生下了你又能如何?”
“萼儿,保重。”他的声音极轻,几近除了云义本身,再无旁人能够听得清楚。内侍见绿萼已在车内坐好,方才放下烟罗的纱帐,车前悬着两盏风灯,不竭的摇摇摆晃着。而垂垂远去的马车,终究消逝在都城的巷角,可终究要去的倒是繁华的宫闱。
她眸子里带着模糊的泪,眼中倒是细碎的月光,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带我走,便是来日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我都认命。今后我们厮守一日,我便欢愉一日,厮守一年,便欢愉一年。”
她宫内的掌事宫女赶快道:“皇后娘娘,我们归去罢,皇上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晓得,明儿您劝劝他便是了,如果本日您闹上一番,只怕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