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拿了药酒来,替他洗濯措置伤口,他极度衰弱,浑身冰冷,像感受不到疼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贺若只感到心灰意冷。一场手忙脚乱过后,他颓废地坐在床边,手持着帕子按在膝盖上,帕子上的水湿哒哒渗入了袍襟,在腿上构成大团大团深色的湿迹。
贺若说:“可离了婚,你孩子要如何办?留在兰家,孩子没母亲,你忍心吗?”
贺若紧紧搂着他肩膀,脸凑上去贴着他脸:“你不能放心,你若走了,我就变成孤独一人。这世上没人比你更让我爱,没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我们是比翼连枝,你忍心让我痛失所爱吗?”
多么残暴。
他走到水盆前,再次捧水洗了一把脸。
这是如何了……年纪悄悄的竟然这幅行动了。四肢生硬如柴,他勉强将帕子放回盆中,抬起双手错了搓脸。
对啊,这就是活人。活人流了泪脸痛了,去要猪油膏搽脸,死人那里用得着猪油膏。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水,声音还是天然的:“你写了休书了,可她现在把孩子带走了不给你,你如何办?”
过了不晓得多久,他终究抬开端来,满脸湿红泪水,哽咽道:“……对你来讲只是告别故交,你可知这对我来讲是丧偶之痛啊。”
他在心中将灭亡当作是一场生命的结束,另一场生命的开端。仿佛是欢天喜地,清算行囊,奋发表情,将要踏上新的旅途。他去设想鬼域路上的此岸花,设想何如桥上的烟柳婆娑,设想着饮下孟婆汤,从一个循环投入另一个循环。忘倒是有些哀痛的一件事,但重生也一样让人欢乐。如许想着,灭亡固然无情,也并非非常可骇,模糊还让人等候。
人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或早或晚都会来到,谁也挽救不了。
贺若尽力压抑住眼中陡但是出的湿意,声音沙哑道:“你想的通,可我想不通啊。我没有你这么看得开。”
乌洛兰延止住他:“没用的。她不会听你的话。”
乌洛兰延谛视着他,筹办了一腔子的话,事光临头,却说不出口了。
人只要临当灭亡,才晓得,哪怕痛苦,泪水,哭天喊地,都是多么幸运的事。跟灭亡一比拟,那些小哀痛,小孤单,生命的小小的不快意,所谓的爱恨分袂,痴嗔狂怒,求而不得,都轻的雁翅鸿毛普通。能重新感受一下,都要喜极而泣了。
他叹道:“平常的男女,哪怕是伉俪,一年当中又有几个日子是在一起的呢?不过是男人在外出官入仕,老婆在家中敬养父母抚养幼儿,日日不过是被家务琐事缠身。偶尔回家一见面,她讲她的油盐酱醋家长里短,他讲他的同僚公事,几句话能合得来呢?再或者男人在外养个外室,喝个酒,狎个妓,纳上三房五房的妾……名为伉俪恩爱,不过是搭着个伙过日子罢了。远不如我们志趣相投,情意相通,出入同肩起坐同业来的清闲欢愉。”
唯当此时看到他的痛苦和挣扎,他才刺痛地明白。灭亡就是灭亡,没有鲜花装点,也没有新的征程等候。灭亡就是一重棺椁,一抔黄土,将新鲜与腐朽隔开,将生人与逝者分离。
贺若再次回到床前。
乌洛兰延缓缓点了点头。
乌洛兰延被抱回房中。
乌洛兰延说:“我本来总想着,我们两个能不时见面,不时在一处。”
“这类时候还吵架,不是用心要弄出事么。”
他神采惨白笑了笑:“只要庸男人才耽于性.*色,庸女子才为那庸男人神魂倒置。我们都是不屑一顾,看他们愚不成及。可成果,你我还是各有家室,越行越远。到终究,最要紧的,还是本身身边的亲人,长幼妻儿。这岂不是对你我当年傲慢的讽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