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公主只觉腿都有些颤栗,略加思考,便往折道东宫而去。
他虽因金城公主言语起疑,却也晓得以定王的行事,断不会草率至此。现在听过定王所述,既合道理,又与他常日行事符合,自是信了。沉默好久以后,永初帝只责备几句,教他今后不成莽撞行事,便叫定王退下。
——因怕金城公主迁怒,并没敢说这条腿能够废了的话。
定王本来视她为猎物,谁知被她用计诓了,输阵不输人,默了半晌,将那弓箭顺手掷开,徐行走到阿殷跟前。冷峻的端倪藏着笑,他稍稍昂首,凑到阿殷面前,“愿赌伏输。今晚,你想如何教唆我?”降落的嗓音随风入耳,他用心在阿殷唇上舔了舔,眼底是毫不粉饰的无嘲笑意,“要我做甚么?嗯?”
金城公主竟被他目光所慑,忘了想要诘责的话语。从当年的王府,到现在的皇宫,姐弟二人固然来往甚少,但定王夙来持礼端方,固然脾气不大好,却未曾有过甚么失礼的行动。而此时,他的目光冷如刀锋,态度咄咄逼人,只那“无怨无仇”四个字,就叫她心中微微一跳。
认识到这个窜改时,金城公主几近心惊胆战。
到得承乾殿中,永初帝和金城公主已侯了多时。且因永初帝疼惜女儿,命人取了果点给她,父女说话,里头氛围颇好。听得定王应召而来,便叫金城公主到内殿稍后,宣召定王出去,问以崔恒之事。
马球场在城南, 以低矮的围墙圈起, 四周栽植的杨柳已然成荫,中间的马球场亦修得非常划一。这是金城公主府上的马球场, 因崔恒赋闲无职, 常来此处打球散心,垂垂也成了一干京中贵家后辈最爱来往之处。
当年崔忱身后,定王背负杀神之名,曾连着数月,称病不入皇宫。永初帝当然晓得定王跟崔忱的友情,更晓得当年定王强压的气愤——屠城之事虽是永初帝默许,崔忱之死确切也出乎永初帝所料。
金城公主?
定王神情冷肃如常,对上金城公主的瞋目,只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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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崔恒还在榻上昏睡,她坐了半晌也无事可做,想起定王,更觉仇恨愤怒,便如旋风般出门,要往宫中去。
有客岁定王借巧劲以马球击伤代王的事情在,这回单是听金城公主的话,永初帝就能猜测出委曲来。这儿子的本领,他自是清楚不过,只是定王虽脾气冷硬,却也能分轻重。平白无端的,众目睽睽之下重伤驸马?
车马早已齐备,定王弃了黑狮子不骑,径入车中,伴随阿殷往就近的射箭场去。
“皇姐过誉。父皇曾经,不也很偏袒太子?”定王乃至连句告别都没说,抬步拜别,翻身上黑狮子时,还意味深长的转头看她一眼。其肃杀神情,如同看着存亡搏杀的敌将。
永初帝前一刻还沉浸在赈灾安民的国事上,下一刻闻声这小后代置气的话,竟几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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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到得精舍中,金城公主已将这凶信禀报给孟皇后。
定王弯弓在旁,“如何比?”
“父皇这是甚么话。”金城公主含嗔,“马球场上那么多人看着,父皇尽可召人来问,莫非儿臣还会欺瞒父皇?”
意味着圣意有变,更加信赖定王!
定王闻言稍作踌躇,便道:“好。”
阿殷自有身后便比平时诚恳了很多,不止马球射猎之事不能掺杂,平常骑马练武的工夫都减了很多。静极思动,等候好久,到了那射箭场中,便放开了手脚,连珠三箭射出去,皆脱靶心。这时节里夏光恰好,日影下绿树碧草起伏,叫民气神皆畅,她玩皮心起,要同定王比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