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渐而舒缓起来,仿佛带得那雨势都迟缓了,阿殷自斟茶慢喝,倒是望着那书房微微入迷。
阿殷虽不通乐律,却也会赏鉴,拿适口的糕点先垫上肚子,那琴音便愈发动听起来。她的身侧就是半掩的窗扇,侧目瞧畴昔,正可见满湖荷叶亭亭,在春雨中随风微荡。水面对岸便是抄手游廊,透过游廊可见劈面一座紧闭屋门的殿宇,那是定王的书房。而此时雨丝斜落,打湿檐头屋瓦,远处是雾蒙蒙的一片,就连那书房都似被雨幕所遮,看不清了。
她值了这夜,恰好轮到本日休沐。外头天光尚且暗淡,阿殷又阖上眼睛――若本日就是初六多好,她也不必乞假,自可心安理得的去京郊。现在可好,定王殿下昨晚找借口不肯给假,那事儿又干系严峻,少不很多去磨磨嘴皮子了。
陶靖随之望畴昔,旋即同高元骁换了个眼神,往那酒楼而去。
外头天气已全然暗了下来,薛姬撑伞缓行,阿殷划一待在外的六名侍卫一起护送。
阿殷看过那边阵势,低声道:“隔得有些远,来得及吗?”
初六那日,陶靖践约带了陶秉兰和阿殷兄妹二人,往京郊的绿螺矶去。这一带山净水秀,多有奇峰俊岩,最可贵的是沿水有上百株朱砂玉兰盛开,虽不及桃谷的满坡桃花壮观,胜在周遭天然斑斓峰峦,极有野趣。
阿殷咬了咬唇,顺手去拈糕点,部下扑了个空,这才发明那一盘软糯的金丝卷竟然已经被她吃得精光。至于剩下的两盘,也都被吃得七七八八。她便又取了块蟹粉桂花糖糕渐渐吃着,决意不去想那些无能为力的事,甜腻的味道渗入唇舌落入腹中,像是在北庭的巩昌城喝过的牛乳甜茶,让民气中稍添愉悦。
定王模糊感觉本日似是有甚么大事,都城的百姓将法场团团围着,他不知如何的就站在了法场劈面的高墙,目光随便扫畴昔,竟然在此中看到了一张熟谙的脸庞。那清楚是陶殷的眉眼,却比现在的她更成熟而有韵致,那袭银红洒金的披风早已不知所踪,她跪在法场上,满头青丝皆被竹簪挽着,素面朝天的望着日头浅笑。
这般思路漫漫,不由又想起那晚借宿农家。两人在那粗陋屋舍当中,她占了定王的被褥睡,开初还谨慎谨慎,厥后却睡得深沉,次日醒来,外头也是如许迷离断续的雨声。那次的看望实在风趣,彼时她多大胆,敢吟鞭指着铜瓦山的主峰,说要将周纲亲手拿下,还敢在定王做戏时,环住他的腰说那些浑话。
“父亲,那边坐着的是不是他?”阿殷驱马赶到陶靖身边,低声问。
阿殷也不再多问,洗了手将饭食用了,也不敢就睡下,只等待定王返来。
他那里都好,那里都无可指责,那里都让人眷恋倾慕,只要一样不好,他生在天家。
“虎头石就在此处?”阿殷的欣喜非常逼真,当即道:“可贵本日过来,怎可错过!”
――若这是纱屏,她便能看到,此时的定王,也正将目光投往这个方向,面庞虽冷肃,眼底却和顺。
定王瞧着配房紧掩的窗扇,决定此事该尽早安排。
阿殷谛视薛姬的背影,猜度入迷。
“陶殷!”定王梦中惊呼,猝然惊醒坐起。
那窗扇中的男人生得非常高雅,坐在窗户边只暴露上半身,却也是气度卓然,很有风华,恰是寿安郡主的驸马贾青岚。
阿殷刚入府那日,礼部来的老先生便教诲过,似她这等近身陪侍定王的人,乞假时必得求得定王点头。且乞假的来由必须合法,断不能欺上瞒下、谎报扯谈。她天然不敢欺瞒定王,便道:“初六那日家父有事要带卑职去京郊,叮咛务必前去,还请殿下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