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不出声儿,苏一从衣衿下摸出她早筹办好的房契,抖撑开拎着送到沈曼柔面前儿,“这是这间宅子的房契,你瞧清楚了。鸠占鹊巢,算犯国法么?”
他行动甚快,刀刃儿恰贴在周放心的皮子上,凉意森森,直渗进她心底。她吓得脸上失了些赤色,到底不敢在这真刀真枪下再争辩甚么,只得闭了口。
苏一盯着她的脸儿,待她自个儿瞧见外头王府侍卫变了色彩起,才开口道:“有一个算一个,你把屋里的人都叫出来罢。今儿我们把话说个清楚明白,这屋子是谁的,有些人到底能住不能住。你这会儿能笑着请我出来用饭,我却不能不要脸面地真出来吃你家那点糟米水。人要脸树要皮,您也该明白这个理儿。”
小白在背面言声儿,“韩总管,准了我去踹门罢。”
苏一转了头去瞧,只见咸安王爷坐着黑漆金顶葱花辇远远地来了。那辇刚正而广大,足要了十六个脚夫来抬。四角儿的柱子上收束着螭纹素幔,随风悠悠曳着下角儿。厥后又是侍卫小厮无数,长长一行步队。再细了眼瞧,葱花辇旁侧随行的,是渭州的彼苍大老爷太守沈大人。
沈曼柔当这是笑话了,她自个儿便先笑了一下,开口说:“大人谈笑了,我们一没犯国法二没欺小凌弱,却不知,大人替天行的甚么道?”
开门的却不是周大娘,而是沈曼柔陪嫁带过来的两个仆人。这两人是个壮汉,比身形健硕的韩肃还高些。他们透过门缝儿瞧见是苏太公,自叱骂了一声,“小老儿快滚,扰了我家主子清净,有你好受!”
说罢这话,她又叮咛那两个仆人,“拦住他们。”又叫丫环,“快快回沈府,叫了我爹来!”
韩肃带侍卫在苏家门口排一溜儿站着,颜面严肃。他因总管的职位,站在前头,形状上要松闲几分,却也是挺直了腰身儿,右手虎口压着弯刀。大红缎绣过肩麒麟纹麒麟服色彩鲜正,袍摆颠末拨动偶尔翻震两下。
韩肃把小白呵叱归去,原当他要按下性子的,自个儿却去到周放心面前儿,利索地抽了腰上弯刀,架到她脖子上,“女人细心辩白辩白,这刀是真的,还是梨园子里杂耍使的?”
苏太公还是不大信赖,还要再问,却已到了院子折角上。抬眼望去,正瞧见门前站了十来位咸安王府的侍卫。而那一排红衣侍卫背面,隔了三丈的空位,再后便站了很多嗑瓜子儿看热烈的人。有三两面熟的,却大部分他都熟谙。镰刀湾地界不大,全不熟谙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听得这言辞,背面小白气恼,冲要上去劈了她,叫韩肃伸手拦了一记,“不成鲁莽。”
周放心回了神,嘲笑了两声儿,“带几小我就当有背景了?你哄傻子呢?穿戴王府侍卫的衣裳就真是王府的侍卫?你说是,那我偏说不是。谁又晓得,是不是你在哪处请来的梨园子?你转头问问那些瞧热烈的,谁会信你苏一能把王府的侍卫请到家门前来?甚么要脸儿要面儿的事都你苏一想获得,倒也不怕折寿。”
院里周安良和沈曼柔这会儿携伴出来,只见沈曼柔理了理腕上披帛,沉声道:“大朝晨的,甚么人在这里撒泼?”但到近前瞧见了韩肃,也是暗自嘀咕一句“咸安王府的侍卫”。
那边儿十来个王府的侍卫愣了愣,连韩肃也怔了一下。原只瞧她边幅生得极好,身材小巧,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的,每次瞧见也都是端方有礼的模样,到处带着谨慎,便只当是本性子谦婉的女儿家。这会儿瞧来,该重新打个判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