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到南,那大雁不知飞了多久,脚上系的白绢已经脏了,字也被打湿过,在绢上洇开一片干枯的墨痕。
新朝由北方逃亡而来的旧官员和江南素驰名誉的贤达士人共同构成,长治帝未设宰相,而是仿元泰朝旧例,新开延英殿,与重臣共决国事。
深受宠任的严大人对同僚的指导和侧目毫无感受,归正他已经风俗了,闲言碎语如同过耳清风。他为长治帝费经心机的筹划、不遗余力地促进新朝,本来也不是为了在这乱世里搏出一份功业。只是时势如此,情势逼人。若长治帝始终找不到立品之地,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今后要么被拿来当傀儡天子,或者干脆杀了洁净,而他的侍从们无甚分量,天然更落不着甚么好了局。
那男人道:“不可!不可!这但是个奇怪物……”
元泰二十六年夏, 反贼大破京师。
没有只言片语,荆楚一别,他们就落空了联络。
“……”俞乔亭,“您这有点过于俗了……”
那天堆栈门外,傅深在人群里仓促塞给他一荷包桂花糖,今后以后,他再也找不到跟它一样甜的糖了。
有人起哄道:“上面写的甚么?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火线不远处堆积着一伙人,围着个摊子不知在看甚么热烈,严宵寒耳朵活络,只听得一个男人粗声道:“……我在城外猎到此雁,没想到它脚上还系着块绢帛,这可不就是古话说的‘鱼雁传书’!”
一战立威,北燕铁骑残暴还是, 所过之处,无人敢直撄其锋。七月初, 北燕军与甘州军在武威会师, 傅深一边收拢西北各地残兵, 重新整军,一边以甘州为据点,开荒屯田, 疗摄生息, 以待反击。
“啊?”俞乔亭一头雾水,“干甚么?”
眼看大周即将四分五裂,鼎祚不保,同年春季,齐天孙允端在金陵自主为帝,尊元泰帝为太上皇,国号为周,改年号为“长治”,定都金陵,遍告天下。
在江南这些日子里,他偶然会半夜惊醒,寒衾孤枕,冷雨秋窗,他的手落在身侧空荡荡的床榻上,握了满把寒凉的湿气。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感觉本身仿佛又犯了药瘾,心中满是说不出的难耐滋味,仿佛有只虫子正在一点一点地将贰心脏啃噬殆尽,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他晓得都城已破,晓得元泰帝西狩,也晓得北燕铁骑胜利突围,但是他不晓得傅深到底去了那里――是留在了西南?还是回到了北燕,又跟着北燕军到了其他处所?
即位当日,江南节度使、荆楚节度使、岭南节度使、福建节度使及东海海军同进贺表,拥立新帝。严宵寒自荆楚跟从齐王至江南,先是拦住没让他回京,厥后又与各地节度使调停,殚精竭虑地搭起了新朝的架子,一手搀扶齐王即位称帝,论功足可封侯拜相,但他以本身以往行事遭人诟病为由,甘愿当个隐于幕后的功臣,故长治帝仍令其统领禁军,特许入延英殿议事,视为左膀右臂,倚重非常。
京师坐拥北燕铁骑、京营和禁军三道防地,尚且被外夷打的屁滚尿流,单凭北燕军之力,把中原从外族手中夺返来需求多少年?就算夺返来了,南北如何重新合二为一?谁是正统?到时候北燕军又会被放在甚么位置?
“好喝还堵不住你的嘴?”傅深道,“别叨叨,烦着呢。”
旧朝臣与他素有嫌隙,新贵们与他不熟谙,这么一来,严宵寒倒像是回到了元泰朝,再度被世人伶仃了。
“这只雁多少钱?”严宵寒俄然开腔,安静隧道,“连这块绢帛一起,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