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交相见,却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两人都百感交集,淳于猛怔怔看着凤知微,他是宁弈亲信,在南海以后便清楚凤知微的身份,此时想着当年青溟旧事,树下拼酒,陇南共难,兜兜转转,到得本日昔日故交竟做了敌国君主,此人肇事,真是从何提及?
那抹背影垂垂消逝在雾气里,兀哈怔怔一抹眼,不知何时掌内心一抹潮湿。
“陛下!”
凤知微下了船,早已有兵士等待在岸边,看她只带了几个保护竟然真的就切身过来了,都暴露惊奇神采,却练习有素的未几说话,躬身相迎,态度恭敬,看管周到。
凤知微竖起衣领,乌黑的大氅掩着巴掌大的乌黑脸,衬得一双眸子如这夏季浓雾般深不见底,她迎着淳于猛似陌生似疑问的目光笑笑,淳于猛蓦地便湿了眼眶——那一笑,恍然便是当年初进青溟的魏知,安闲,暖和,带着对这尘凡微凉而又广博的体味。
凤知微唇角撇出一抹调侃的笑,“你应当猜得出,他的密旨是留给三位老臣的,如果新帝有任何背天抗命倒行逆施之行,可废而杀之,另立宗室后辈为帝。”
殿门缓缓开启。
那日殿前落花如霜,她绕行阶前,轻笑声恍忽间似还是响在耳侧,仿佛前一刻还躺在密殿之下和他同观星月神话,一回顾,八年。
“本来是如许的。”她一笑,“不过……”
兀哈看着那抹云般远去的背影,心中俄然涌起一个奇特的动机——仿佛这么一去,他们的暖和而又高贵的女帝,便永不再回。
裙裾悄悄拂过廊柱,十八廊柱,十八相遇,最后一副刻着错过,当时不过是记念,现在却知那是运气的谶言。
一骑驰来,顿时来迎她的人,倒是淳于猛。
“哦?”
随即她笑笑,道:“备船。”
宁弈不出料想的笑笑,道:“他到死都不放心我。”沉默半晌,他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谢你,没将这密旨随便拿出来。”
弃舟登陆,一起前行,火线的宫殿渐现表面,凤知微眯眼看着那巍峨精美还是的宫殿,悄悄一笑。
间隔第一次踏上这台阶,已有八年。
“叫我知微。”凤知浅笑一笑,感觉现在见到故交真是很安抚的事。
她记得那段看似安静实则惊风密雨的日子,老皇驾崩之日,她盗窃了两件最首要的东西远飏而去,今后国土分裂天涯远隔,一回顾,四年。
公然是在这里。
“陛下……”他有点不天然的说出这个称呼,“请跟我来。”
长阔数十丈的宏伟殿堂,并没有灯火透明,只在长长的地毯绝顶,点着一盏昏黄的烛光。
光阴催老的是民气,不是容颜。
凤知微回顾,淳于猛望着她的眼睛,眸光澄彻而诚心,“好好谈,不要意气用事……请……眷顾相互。”
兀哈不是汉人,汉话不熟,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草原男人一贯最从命号令不懂机变,其他大将都不在此处,竟然无人能够禁止凤知微,她交了一封信给兀哈,头也不回上了船,船头上油灯悠悠晃晃,淡黄的光在雾气里晕染开一片含混的色彩,灯光下女子长发在风中微微掀动,红色的大氅像一抹游移的云,涂在冬夜萧瑟的背景里。
“当年我在这密殿里,拿出了两件东西。”凤知微淡淡道,“一件是令箭,还你了,一件是密旨,你父皇留下的。”
闻声排闼声,他没有昂首,手指稳定的将酒斟满,只淡淡道:“来了?”
她“嗯”了一声,鼻音有点重,他手指俄然悄悄一颤,一滴酒液落上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