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勉强么?”
“这个我不能收。”
“不消……”
可看到那封信那熟谙的笔迹时,他确信她是真的不在了。她固然在中国呆了很多年,可中国字一向写得很勉强,这封信的笔迹更是歪歪扭扭的,想必是沉痾时写的。
冬衣节的前一天早晨,她把印章从牛角盒子里拿出来在灯下看,手指在他的名字上摩挲,印是好的,字也是好的。可好不好,都必定不是她的,她想着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等他站到她身后,她才认识到他来了,忙把印章塞到牛角石盒子里,局促着站起来,他把她抵在桌子上,伸脱手去扳她的脸。她明天在衬衫内里套了一件藏蓝色的粗绳毛衣,他的手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啪嗒一声电灯关了,这天是月末,天上只零散装点着星星,她贴身的马甲扣仔细而密,他对女人的内衣公然是实足的内行,可这并没有甚么值得欢畅的。
八年前那件过后,他就没想过再见她。他为了躲她,从上海去了北京;她厥后去北京,他去了欧洲。他一向想摆脱她,却一向糊口在她的暗影之下。现在他试图通过普通的婚姻糊口来隔断她的影响力,可现在有人奉告他,她不在了。
即便握着阿谁金丝楠的骨灰盒时,他也不以为她真死了。
傅家父子同平天生日,都在农历十月月朔。杜加林如果不晓得一加一即是几,或许她就会健忘他的生日。她前阵子在玉石店碰到一块可贵的鸡血石,代价超出了她的估计,不过踌躇再三后还是买了下来,想着这鸡血石刻印最为适合,又想起来瞿先生善于冶印,便去上海大学找他刻了两方印章,一个字两块,共十六块钱。
傅与乔见到她的时候, 已经是她来中国的第五年了, 他所读的中学便是她办的。她有钱, 有贵族头衔,有无穷的自在,音乐绘画哲学都很在行,除了边幅不美外她几近完美了。但于傅少爷而言,他并不在乎一个春秋充足做他母亲的人美不美,她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反而更具有母性之美。在当时的贰内心,她是完美的。他成了她的入室弟子,他的绘画咀嚼,他拉丁文的字体,他的德语口音,至今还没有摆脱她的影响。她每周请他去家里用饭,饭后两人一起下棋。她几近合适他对抱负母亲的统统设想,可她非要突破本身的幻象。
他是把她扯到地毯上的。
她感到他站了起来,啪地一声灯开了,然后是门开的声音。她实在想提示他别忘了在唇上敷一点白药的,可到底没说。这仿佛刽子手砍了人的头还要向人保举刀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