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秋还是直直地跪在榻前,望着杨琼的背影道,声音涩然道:“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嫌弃我。”他缓缓朝杨琼顿首再拜,又道,“既然殿下已经不再信赖我,我既不能为殿下而生,便只能为殿下而死了。”说罢,竟从腰间缓缓抽出佩剑。江不足一脸惊诧,正要上前禁止,却被沈碧秋凌厉的余光一扫,顿时明白了三分,便还是拱手侍立于旁。
沈碧秋双膝跪地,神采寂然道:“子修,我从未曾骗过你。”他低声道,“莫非今时本日,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吗?”
沈碧秋本是想使个苦肉之计,岂知杨琼竟然捐躯相救,倒是出乎他的料想。他的手一滞,不虞竟划开了杨琼的右肩,只听得“当啷”脆响,佩剑回声落地。沈碧秋将杨琼抱在怀中,失声道:“子修!我竟伤了你!我真是该死!”他冲身边站着的江不足喊道,“愣着何为?快些帮殿下止血!”
江不足拱手道:“至公子谬赞,部属不过是想至公子所想罢了。”他微微沉吟,又道,“但是方才所见,杨琼待至公子亦可谓情深意重。只可惜人间难有分身法,孰轻孰重,想必至公子心中应有分寸。”
杨琼悄悄地坐在窗前,失魂落魄般地看着户外的昏黄。塞北的夕照尤其绚丽,天涯的霞光将远处连缀的群山染就了一片瑰色。杨琼的全部身影都浸润在夺目标霞光当中,天光将他的侧影涂上了一层清辉,衬着他的眉眼更加楚楚动听。
沈碧秋嘲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江不足,低声道:“先生感觉呢?”
杨琼紧抿着唇,痛苦地摇了点头:“天意怎会如此戏弄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决不能怀着这个怪胎,沦为世人笑柄。”
沈碧秋紧紧搂住他,低声道:“子修,你要信我,我毫未曾骗过你。我待你之心,可鉴日月。我亦不晓得你为何会有孕在身,或许……”他盯着杨琼的眼睛,“或许这统统都是天意,是天意让你有了我的骨肉……”
沈碧秋负手上前了两步,沉吟道:“杨琼现在的反应这般狠恶,若逼得太紧,只怕会做出极度之事,倒不如先顺了他的意。”他拍了拍江不足的肩膀,抿唇一笑,“江先生之言甚得我心。公然普天之下,能与我心气相投的,唯有先生。”
沈碧秋面沉似水,快步走在回廊间,江不足亦步亦趋地跟从在他的身后,待走到穿堂之角,沈碧秋终究停下了法度,靠着雕栏,凝眉而立,抿唇不语。江不足徐行走了过来,在沈碧秋的身后站定,道:“至公子莫非真的要部属去配打胎之药?”
杨琼终究转过甚来,却不看沈碧秋,只是端起了药碗,毫不踌躇地一饮而尽。那药的味道甚重,杨琼只感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作呕,下/身也随之传来一阵胀痛。他不疑有它,颤动手抓住沈碧秋的衣衿,低低道:“扶我……去榻上……”
杨琼听到背后的动静,心中一凛,脱口便道:“你是何意?”他忍着腹中剧痛转过身来,却见沈碧秋手持利刃,竟要向本身的心口刺去。杨琼骇然,一个激灵坐起家来,全然顾不得身上的痛苦,从榻上扑了下来,抓住沈碧秋的手腕厉声道:“停止!你疯了吗?”
江不足道:“至公子所求甚多,只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琼浑浑噩噩地缩在沈碧秋的怀中,皮肉的伤痛,下腹的剧痛,内心的哀思,全交叉在一起,他伸脱手抚上沈碧秋的脸颊,颤声道:“阿秋……阿秋……你真是我射中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