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小巧微眯了眼睛,“臣下不平?百姓非议?本王自从重修聚贤堂、御影堂、光亮堂三堂六府以来,除了诸位老卿家,有哪个敢不平?至于百姓,只要丰衣足食,谁还管天子是男是女?何况,非论天子是男是女,终因而杨家的天下,梁大人的心,也操了太多了吧?”她的凛然的目光在梁孟甫的脸上逡巡,“梁大人对杨琼真是忠心可嘉,可惜,他谋逆不轨,其心若昭,母上已经废了他的王爵之位,永贬出京,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再回燕京了。梁大人,识时务者为豪杰,你真的要把梁氏一门的大好出息华侈在一颗弃子身上?”
杨小巧现在已是肝火滚滚,恨不得将梁孟甫这把老骨头敲碎。她极力按捺住心中的肝火,委宛笑道:“梁大人对大清的忠心,本王天然明白。”她巧笑嫣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梁孟甫,“梁大人的长孙本年可已过弱冠?”
杨璇玑内疚一笑,轻声道:“我正想调些梅花九曲胭脂香,便来捡些花瓣做质料。”
杨小巧嫣然笑道:“璇玑,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拘礼?”她施施然走入梅花林中,来到杨璇玑的面前,“怎有雅兴来此赏梅?”
杨璇玑羞怯地低下头:“璇玑谢过皇姐。”
阿谁拾花的女子亦转过身,冲杨小巧娴娴一笑,福身道:“皇姐万福。”
领头的是个小个子的中年人,留着一缕山羊胡,起家朝何晏之拱手一笑:“公子爷,小人姓方,庄子里的人都唤我方老五。奉少庄主之名,前来服侍公子换衣梳洗的。”他朝身后一摆手,七八个侍女鱼贯上前,在何晏之面站了一排,顷刻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叫人看了目炫狼籍。她们的手中捧着各色衣物,齐齐朝何晏之屈膝施礼:“公子请换衣。”
杨小巧道:“真是可贵,璇玑想要甚么?”
梁孟甫道:“殿下过谦, 君臣之仪怎敢偏废?”
杨小巧道:“甚好。璇玑做的胭脂我最喜好了。”她伸手摸摸了发髻上的花钿,嫣然道,“璇玑的手就是巧,上回皇祖母寿诞你做的那支凤钗,她极中意,连母上看了,也喜好得很哪。”
梁孟甫的神采变了又变,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垂下首,恭然施礼道:“老臣谢殿下厚爱。”
梁孟甫微微有些难堪, 沉声道:“六合玄黄, 宇宙洪荒, 阴阳殊性, 乾坤有常。阳以刚为德, 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诗云: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载寝之地,明其卑弱,载弄之瓦,明其习劳,此乃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自古以往,莫不如此,并非老臣信口开河。”
杨小巧嫣然一笑, 柔声道:“梁大人不必多礼。”她以手相搀,“梁大人乃三朝旧臣, 劳苦功高, 本王怎敢受大人之礼?”她的笑容文雅, 神采亲热,连双眸中都是和顺娴雅之色,清楚已经没有了方才走出凤仪殿时的愠怒。
杨璇玑只是点头:“幼时戏言,那里能够作真。”
杨小巧的脸上闪现了一丝冷意:“但是,依着梁大人的意义,圣上身为女子,却南面而王,统御天下,亦是有违伦常么?”她微微一笑,“梁大人,母上固然向来宽弘大量,广开言路,但是,你真的觉得她不介怀么?”
杨璇玑再拜道:“我这些日在闺中常读女诫,尝闻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夫者,天也,天固不成逃,夫固不成离也,故知,婚姻之事,方是妇人之大礼也。璇玑别无所求,但求大院君与母上做主,许我下嫁,今后相夫教子,相敬如宾,便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