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天然答不上来。沈碧秋道:“因为杨琼既是遗腹子,也是今上的私生子。欧阳长雄从未入过宫闱,当日战死疆场,也曾留下遗言,决不肯葬于皇陵,只求将棺椁送归江南。当时节欧阳长雄英名正盛,今上岂敢不允?今上与欧阳氏既无伉俪之名,杨琼的身份便尤其难堪。大院君刘南图乃武侯嫡子,与今上分庭抗礼,亦不肯认杨琼到其名下。如此,杨琼虽是皇宗子,却颇受人非议,特别是刘太后和大院君,更是恨他入骨。”
他站起家,背着双手,立于苍茫夜色当中,低声说道:“沈园当中已经混入岷王的人。杨小巧一心想要子修的性命,这些年来我冒充巴结,只是想为子修保全气力,可惜子修对我却曲解极深。”他叹了一口气,“子修最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他现在一丝一毫都不肯信我。克日,我又听闻江南道的司政使谢婉芝也投到了大院君的麾下,只怕子修的处境更加伤害,连沈园也并非安然之地,不得已,才将他扮成女子,临时避人耳目。”
沈碧秋勉强微微一笑,几近一字一顿地说道:“恰是,欧阳长雄精忠许国,功炳千秋,固然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他几近要将牙根咬碎普通,仿佛在冒死压抑心中的情感,缓缓说道:“晏之,你仿佛对欧阳长雄非常地敬佩啊。”
何晏之喃喃道:“本来他自幼过得也这般不快意。”
沈碧秋很有些惊奇道:“晏之对杨琼如此体贴,我原觉得你想晓得这些旧事。”
“啪”的一声,沈碧秋手中的酒杯碎作数片,手心被锋利的瓷片扎破,鲜血滴答落在石案之上。
何晏之猜疑道:“少庄主如何了?莫非是鄙人说错了甚么?”
何晏之再忍不下去,脱口道:“这些旧事与少庄主将杨琼扮作女人囚禁在身边又有甚么干系?我实在不懂少庄主的情意,你既然对他有情,又怎忍心如许待他?你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话甫一出口,何晏之便有些悔怨,他原是想与沈碧秋虚与委蛇,好借端脱身,设法分开沈园,现在这般与之冲撞,只怕想走更是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