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计点头称好,笑眯眯地走了下去。何晏之叹了口气,回身上了楼梯,走到拐角处最僻静的一间屋子,挑帘而入。屋子里没有掌灯,黑漆漆的,霉腐之味中还满盈着一股药味,让人倍感阴霾。何晏之将屋内的油灯点亮,摇摆的灯光略有些晃眼,他的内心也随之添了些许愁闷。他的目光落在油腻而陈旧的桌上,只见满满一碗粥放在桌上,仿佛筷子都没有动一下。何晏之伸手摸了摸,公然已经冷透了。
伴计摆摆手:“岂敢,岂敢。”他持续笑着说道,“是您屋里那位朋友今晚又要了碗鱼片粥。客长,我们陈州是西北边塞,活鱼本就金贵,那一碗粥便抵得上半个月的房钱。”
何晏之还是点头道:“你要来陈州,我也不问你启事,陪你来了便是。但是从陈州到益州,倒是一起群山万壑,另有戈壁险滩,你现在这个模样,岂不是去送命么?”他握住杨琼的手,沉声道,“你在陈州一定会死,你去益州倒是自寻死路,我毫不会让你冒险上路。你如果再一意孤行,不如先杀了我,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块。”他欺身上前抱住杨琼的后背,“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生同床笫,死则同穴。摇光,莫非你悔怨了?”
杨琼向隅而卧,双眸紧闭,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熟,底子未曾听到何晏之的话。只是,从他的眼角,却缓缓滴下泪来,滴落在被褥间,消逝于尘垢中,如同事过流云,再无踪迹。
杨琼并不答话,沉默了好久,方缓缓道:“再过几日,我们解缆去益州。”
伴计道:“早送去了。”他陪着笑,转而问道,“客长,还不知您要住多久?您上回垫付的银子已经不敷付本日的房费了,您看明儿再付一些罢。不然,小的不好向掌柜的交代。”
何晏之回到堆栈时天气已暗。他刚进店门,还未上楼,伴计便巴巴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呦!客长,您可返来了。”
杨琼只是背对着何晏之,寂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很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何晏之持续道:“我明日去请个大夫来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治不好你。”
何晏之见杨琼转眼又变得冷若冰霜,心中非常惶惑,低声道:“你何故又拒人以千里以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