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璇玑看了她一眼,俄然一把夺过那盏宫灯,狠狠砸在地上,仿佛在宣泄心中没法按捺的怨憎。琉璃做的灯罩刹时碎了一地,烛火落在地上,半晌便被雨水打灭。杨璇玑紧握了双拳,浑身不住地颤栗,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地往下淌落。紫漪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中,柔声道:“帝姬进屋吧。”
杨璇玑捂住嘴,眼中滴下泪来,她把头靠着那腐朽的木门上,低声说道:“母上已为女儿指婚。上巳节以后,便是我的婚期。”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裙上,“母上为女儿选的夫婿,是此次春闱的新科进士,乃是关中柳氏的旁支。”
杨璇玑紧咬着下唇,仿佛在死力禁止着情感,淡淡的血丝自她的唇间排泄。紫漪面露忧色:“殿下又何必折磨本身呢?”
杨璇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粉衣小鬟,连说了几声“好”,她悄悄挑起紫漪的下颌,如梦话普通低语道:“你如果背弃了我,我不止会杀了你,我还要将你做成人偶,立在我的寝宫里,日日夜夜伴跟着我。”
那人没有答复,稍时,传来了衣袍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额头碰触空中的撞击声。杨璇玑大惊,仓猝亦跪倒在地,低声惊呼道:“父亲!你这是做甚么?”
小院的门紧闭着,朱红的门漆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门环锈迹斑斑,左边的那只已经断裂,只剩下了一个残环。杨璇玑怔怔地在院门前站了半晌,细雨越下越密,她的头发完整湿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她微微闭目,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院门,却发明门已经上了锁。
紫漪有些焦灼地在廊下踱着步。她持着一盏宫灯,不时朝那半掩的院门外张望着。雨水滴落在石阶上,溅起些许水花,却仿若滴在她的内心,叫她心神不宁。
杨璇玑眯起眼睛,忽而笑道:“梁孟甫食古不化,但他这个小儿媳倒是个冰雪聪明的。年老是母上独一的儿子,他才是刘氏真正的心头大患。与大哥比拟,即将出阁的闵柔帝姬天然是微不敷道了。”她微微沉吟,“关中柳氏固然式微,在朝中已无甚权势,只不过徒有一个旧贵的浮名罢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关中十九郡乃我大清祖业地点之地,太/祖爷当年仰仗三千后辈揭竿起事,积威犹存,即便是刘氏一族也一定能够摆布关中的民气。”她背回身,负动手喃喃自语道,“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踥蹀垂羽翼……于我而言,已无路可退……”她转头看着紫漪,“我晓得你多年来一向对大哥成心。他此次若能回京,我便成全了你的情意,可好?”
杨璇玑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入房中。服侍的宫人们也早已睡下,房中并无旁人。紫漪为杨璇玑换下湿透的衣裙,然后端来了一碗热汤,俯下身轻声道,“殿下淋了雨,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杨璇玑哽咽道:“三月后,新科进士都将到差。若驸马外迁,女儿便要随夫婿同到差上。”她抬起手拍打着木门,“此去关中千里远,或许,此生再难回京。父亲,你莫非真的不肯再见女儿一面吗?”
杨璇玑微微哽咽,轻声道:“是我。”她顿了顿,“是璇玑来了。”
紫漪悄悄抚上杨璇玑的手背,安静地看着她,温言道:“帝姬不要胡思乱想。”她握着杨璇玑的手,放到本身的温软的胸口,“奴婢即便死了,奴婢的心,也会永久追跟着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