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应了一声,便翻开薄被,与杨琼并排躺在了一处。杨琼背回身去,向隅而卧,道:“我许你与我同榻而卧了么?”
杨琼持续说道:“赵宋末年,烈火教分红雪衣、乌衣两派,今后纷争数十年。欧阳家属周旋于两派之间,终究,助乌衣派首坐长老百里嵘夺得教主之位,至此,欧阳氏与玉虚宫立下血盟,烈火教将世世代代永为欧阳家属之隐卫,存亡共存,而欧阳家属中的后辈也多投入玉虚宫门下,我有一名高祖,南陈的末代皇后欧阳丽华,便曾是烈火教的第十九任教主。”
杨琼靠在何晏之的怀中,缓声道:“我今后已不能再练武功,我将内力传于你,也是为了成绩本身的一桩心愿,这十数年的心血毕竟没有毁于一旦,玉虚宫也不至于没有传人。”他仰天而嘘,“公然老天待我不薄,想不到我杨琼即便是山穷水尽,亦能绝处逢生!”说着,霍然起家,月光透过窗棂映照着他惨白的面庞,他的眼中却尽是断交之色,“既然老天叫我不死,我便不能孤负了上天的美意。卷土重来,未可而知,昔日恩仇,终要一一算清。”
何晏之不敢稍待,依言而行,如此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模样,只见杨琼的额际垂垂沁出汗水,气味逐步陡峭,面色也垂垂如常,何晏之长出了一口气,却听杨琼缓缓说道:“血咒,乃是欧阳间家与玉虚宫之间的盟约。昔日,欧阳氏为争夺江南武林的至尊之位,与天山烈火教勾搭,屠尽鬼斧神工铸剑山庄,又结合洛阳君家剿除浮图山连家堡,五色令主君无忌退隐以后,欧阳氏鲜明崛起,昔日江南武林的贵胄曾氏、堂溪氏、郁氏无不臣服于其麾下。这是三百年前江南武林的旧事,却将江南浇铸成铁桶一块。江南武林经赵宋、南陈、大清三世,延绵至今,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尘满面,鬓如霜。杨琼的目光落在本身干枯而灰白的长发之上,又想到此时此地,何晏之竟还耿耿于怀本身传功于他,不由得更加愤怒,恨上心头,冷哼了一声,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本身了。我如果要与你互不相干,又何必拿本身近二十年的内力作儿戏?”他目光冰冷,连声音中都透着寒意,“你身中寒毒,已入骨肉,就算你日夜勤奋,苦练琼花碎玉剑的心法,也无济于事。只怕你还没练成武功,人便已经死了。以是,当日在擎云山上,我才要传你三层内力。何晏之,我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承情,还怨我能人所难,真是岂有此理。”
何晏之道:“这间屋子里就一张床,宫主让我睡那里去?”他嘻嘻一笑,看着杨琼薄弱的背脊,轻声道,“宫主为何俄然又不欢畅了呢?”
何晏之只觉到手心冰冷,心中已然模糊猜到杨琼为何竟单独流落于此,而萧北游却未曾陪在他的身边。他不敢往深处细想,欲言又止,只是听杨琼感喟着说道:“所谓阴差阳错,人间之事,最难料的,便是民气。要破血咒,独一之法,便是中蛊之人自废武功,将奇经八脉尽数断裂,血蛊无处凭借,十二个时候内则必死无疑。而我身中的阳蛊若死,阿北体内的阴蛊亦必亡。”
何晏之心中的迷惑却更甚:“阴阳双蛊,莫非,是说宫主同萧护法?”
杨琼嘲笑:“你是说我在骗你?我何需求骗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我若真的将你的内力全数废尽,你眼下焉有命在?我总还是要给你留一线朝气。何晏之,即便你真的对我不起,我也不忍心杀了你。普天之下,能摆布我心机的,也只要你,”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你已经身负我毕生功力,你的寒毒再无复发的能够。只要你勤加苦练,青出于蓝指日可待。你得我真传,玉虚宫将来也是你的……”正在说话间,杨琼俄然捂住了嘴,双眉深锁,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薄弱的身材微微颤抖,肥胖的手指用力绞着身下的被褥,显得极其痛苦。何晏之上前揽过他,心口跟着杨琼的咳嗽亦阵阵发紧,他切切地诘问道:“那么,宫主你呢?你身上的毒如何办?你现在没了内力,又如何压抑血咒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