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把几人的小行动看在眼里,只感觉从小到大就没有如许丢过脸,低着头,脸上还觉火辣辣的,真恨不得死了才好。
那薛蟠嘲笑了两声,说道:“该用饭了。前儿得的好海鱼,好野鸡,儿子都叫他们细细炮制了,请妈、表弟和mm退席。”
贾环站起来看了一回雪,向黛玉笑道:“说来也奇,这自古以来咏雪的诗赋不知有多少,可叫我说一句在嘴边儿的,却只要谢氏的句子‘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宝玉目瞪口呆,实在被这个不着调的表哥弄得晕头转向,连宝钗表姐亦不想去看了,只是乖乖颓在薛阿姨身边。此时见贾环和黛玉来了,两人都穿戴雪褂子,因问道:“下雪了么?”贾环答道:“下了好有半日了,你没看看么?”宝玉恹恹的点了点头,又不说了。
黛玉道:“这老是你们家太显赫的原因。”
因而宝玉跳下炕来,三人正要畴昔,就见门前半旧的红软帘子一掀,宝钗已是亲身迎了出来,头上挽着乌黑油光的髻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圆圆的脸儿有如皎月,点着一点儿笑意。
那黛玉闻言嗔道:“又胡说了!哪有甚么‘想来不是’,王公贵族自有王公贵族的过法儿,平头百姓自有平头百姓的过法儿,凭甚么平头百姓的烦恼就是烦恼,莫非王公贵族的烦恼就不是烦恼了?好好的,又犯起痴来!”
这边他们姐弟渐渐的走着, 雪片飘得纷繁扬扬的。贾环瞥见黛玉的帽子上已白了, 忙命个小丫头归去取伞提灯, 拿个斗笠,又叫她烧个手炉热热的拿过来,黛玉说了几个“不消耗事”,他只不听,又拉了她避到近处一座亭阁里。
薛阿姨内心很有些不美意义,宝玉是她的亲外甥,一贯又聪明讨喜,不想薛蟠这个浑人来一通胡缠。他明知宝玉不喜读书,平日里又是姊妹们队里混惯了的,偏挑出这两条儿来讲事,要说事理天然不错,但是专挑着别人听了不欢畅的话说,岂不是用心的呢?待见了宝玉这个委靡的模样,更加过意不去,搂了他道:“我的儿!别理你哥哥。他就是如许的浑人,你只不睬他就完了,等我狠狠说他。别为了他难受的。”
贾环点头道:“可不是,这才是事理呢。想我家若不是国公以后,权贵之族,有谁会捧我们兄弟呢!怕不是再才华过人,也只要举业招考一条路可走罢了。”
里间宝钗羞得脸上面皮涨红,宝玉也胀红了脸,两个都低头不语,内心耻得不可。
黛玉正倚着榻闭眼,闻言半睁星眸,悄悄地说:“谢氏此语,诚为清词丽句,发为天然,不落陈迹。即便只要半句,也足可传世了。”
进了亭子,亭内倒设了一条小榻,榻上整整齐齐搭着狐皮锦褥。贾环将黛玉摁着坐下,取下她帽子来掸雪。
那边薛蟠端端方正坐在椅子上,只一双眼睛还不时的溜着黛玉。贾环观其描述,内心警省不已,便常用身子遮住他看向黛玉的视野。黛玉一言不发,只调剂了姿式,更向他身后藏了藏。
贾环直点头道:“我可不干。就我的这笔字拿出去,那不是白送给人笑话么。自家事自家知,我的字也就能在自家人里称道称道,也一定有那以书法闻名的人家的孩子写的好呢。他们把宝玉吹上了天,可不是功德呢。”
贾环还待要说些甚么,远远看着先前遣去的小丫头子过来了,便推黛玉道:“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