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姨娘正拉着马道婆说话,抱怨完了凤姐儿行事霸道,又隐晦地提及王夫人来,说到鼓起处,更加口里没个遮拦了,直说到宝玉死了如何样如何样的。
赵姨娘大声哎哟一声,一见是贾环,松了口气,跳起来骂道:“胡喊甚么!嫌引不来人是不是?老娘在这里跟人说话,你倒好,一头撞出去不算,抬脚就踹门,另有没有个举止!”
赵姨娘忙赶着道:“我的儿,你可别犯胡涂啊!我再如何着,还不都是为了你?”贾环冷着脸,并不听她的话,在屋子里一阵大搜,从夹柜里搜出两个纸人并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
赵姨娘张口结舌,半晌,才像是终究找回了舌头似的,抵赖论:“我要做事,岂不会做得周到些?使上几个钱,或是连钱也不消使,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儿办了,便是今后东窗事发,翻出来,谁又能证明是我干的?”
正想和她讲讲事理,就听赵姨娘又说:“咒死了宝玉,老爷就只剩你一个亲生儿子,这偌大的家业,今后还不都是你来秉承?届时,怕是连太太也要看我的神采。”她脸上又暴露得意的神采,随即转为遗憾。
倒是他本身想起来,停下脚步,看着天上的玉轮想了想,低头叮嘱她:“小吉利儿明天是顶了大用了,没有她,还不知有多大祸事。一会儿给她些钱,多少你看着给。如果过后姨娘叱骂她,你就想体例给她换个处所当差罢。”
见赵姨娘被说得讪讪低下了头,他顿了一会儿,干脆剖明心迹:“我们家说是赫赫大族,外头看着不错,却不晓得内里有多么难呢。现在不过是虎死不倒架,又借着娘娘的东风回光返照几年罢了。姨娘要争产业,也要有的可争。”
不料她对凤姐儿的痛恨竟深至此,贾环又想皱眉,又想感喟。他不是不体味这类心态:世家大族里家生的丫头,从小生得聪明又仙颜,一朝得宠,给老爷生了两个孩子,在本来的看法里就是攀上了高枝儿。得了一个姨娘的名分,便觉得自此就是东风对劲,正房太太的位子不敢想,要人多给点儿尊敬老是该的。谁知仍然是小我瞧不上的东西,半仆半主的混着,难堪不堪,扳连生下的孩子也享福。头里养下的一个女儿,各项报酬不及太太嫡出的女人也就罢了,还和本身离心离德,儿子虽是下半生的指靠,何如儿子上头另有个正室养的嫡兄……一递一里,天长日久,可不就心态失衡了么?
半晌,才问:“那是要咒谁的?”赵姨娘放动手,抬开端,在暗淡的烛光下,她半边脸都覆盖在暗影里,脸上的神采出奇的扭曲而诡异,似哭似笑:“还咒个屁!东西都叫你烧了!花了多少银钱求来的东西……”
赵姨娘扑上来要夺,贾环使了巧劲儿将她推倒在榻上,将手里的纸人引着烛火烧尽了。看着纸人在火光里垂垂的蜷成一团黑灰,他紧皱的眉头才略略松开了。
正说得本身心对劲足之际,冷不丁门砰的一声叫人踹开了,连一旁搁着的烛火都被带得晃了一晃。两人本就吓了一跳,又闻声一声喊叫,只恐事败,更加慌乱起来。
马道婆却会错了意,扭头冲贾环道:“三哥儿,我劝你一句,凡事多谅解谅解姨奶奶罢!触怒了我,倘或一时口里没个遮拦,说出姨奶奶的秘事来,你娘须欠都雅脸上。你虽出息,怕也保不住她呢!”说完扭身走了。
马道婆见他如许作态,知本日等闲是不得善了了,公开里直叫不利,一颗心放下一半儿又提起一半儿,晃闲逛悠只是摸不着底儿,面上强笑道:“你们娘儿俩说话罢,我另有事呢,这就家去了,他日再来寻姨奶奶说话儿。”说着溜头就要往外窜,蕊书用身子堵住门,又揪住她不叫走。两人撕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