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随黛玉坐下,一面招手叫人,一面回身笑道:“本是来给姐姐送样儿东西,不巧竟来了这一些人,倒叫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骑虎难下了。没得叫人说我偏疼。”
贾环听她说得不伦不类,倒是没有笑,只说:“是赵家的阿谁老幺,大名叫做赵国基的不是?”虽说妾的娘家不是亲戚,贾环逢年过节的也去过几次赵家,故而对他家里的人有甚么人都内心稀有。这个赵国基论起来是赵姨娘的亲生兄弟,人不甚聪明,也无甚大恶,就是个平常人。
――恰是受贾家保举方能复起的贾雨村。
过不数日,府里又传出一桩大消息,到处群情纷繁,俱是讲的王夫人之亲妹薛夫人所出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杀伤性命事。
只见酸枝木盘子里好精美一座儿江南风景微雕,下刀又细,构思又巧,从刀工到布局都差异于平常所见的盆景木雕之流。正看得风趣间,贾环上前,顺手将盏净水倾入假山顶,使之汪住成一泓清泉状,又不知拨动了甚么构造,水流细细而下,注入山下屋前,不过几息工夫,就绕着都会流转起来了。贾环撇了杯子,抱手笑道:“如何?如此不恰是马氏‘天净沙’一景?”
探春似笑非笑的瞧着世人,点头道:“听听这话儿,想必是说我了。”惜春道:“哪个又指你来,大抵说的是我。”说着就翻开罩布,世人一拥而上,围在桌前,都去看是甚么东西。
贾政笑着摇了点头,道:“不必说如许的话。本身不喜学的,就是我每日捶他一顿也无济于事。本日叫你来,倒是为的来岁乡试。若你公然故意,便从现在起安排了。到时要回金陵故乡去的。”贾环听得两眼大亮,连连承诺了,又缠着贾政问长问短,好半天赋拜别。
贾环目送她去得远了,也掉头往回走,行至一半,只见霁月仓促的走来,说“老爷叫哥儿畴昔”。他忙回房去换过了衣裳,才随人去了贾政的小书房。
贾环面上带着笑,只嗔着丫头们道:“如何不叫姨娘出来,一大帮子人,大剌剌的站在屋子内里都雅呢?”丫头们都笑回:“是姨娘不要出来的,说是在这里望哥儿便宜。”赵姨娘也忙道:“是我拉着她们站的。既是你返来了,我们就内里说话儿去。”
赵姨娘只知唯唯应着,见他面露疲色,本欲起成分开,屁股刚离了半个椅面,忽地记起一件事,又把屁股落了归去,正色道:“我来的时候恍忽闻声人说,你和你姐姐吵架了?”
“你艰巨,你过得苦,我不刻薄你。一样的理,你也不该求我待你密切无间。这世上没有分身的事。”见她哭了,贾环倒一时有些悔怨,只是面子高低不来,硬邦邦的顶回了一句。
贾政正在和清客说些闲话儿,贾环出来了不敢打搅,屏声静气的垂手站在一旁。直到那清客告别出去了,才上前问道:“不知老爷叫我来,有甚么见教?”
贾政自也欣喜,贾环却也欢畅。他压抑本身如许,可不是认命,想一辈子做一个不得出头的庶子的。大户人家,公侯府第,提及来好听,又是那么好住的么?不说嫡出的平辈明里暗里的看不起,只下人们的闲话就够他小爷尴尬的。贾环上辈子从小儿率性,没受过多少委曲的,能哑忍至今,还不是因为有个盼头么?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里,贾环先换了衣裳,霁月筹措着上茶上点心,晓得赵姨娘好场面,凡是有的,尽摆了出来,满满铛铛的一大桌子。
赵姨娘二十□□岁高低,容长脸儿,细柳身材,穿一件半新不旧的绫裙,缠枝莲背心,吊梢眉微微一挑,活脱脱的奸妃模样儿。